听南见他回了精气神,微微勾起唇角,又忍不住像往常一样轻松地跟他杠嘴道:“你别觉得竹草编没用就瞧不起,那才是天赋!而且我感觉娟子自己更中意竹草编,相比更值钱的绳结。虽然没有见识过娟子拿去卖的那些绳结,可我俩玩得最好的时候,她更愿送我竹编表达心意。”
虎子戏谑调侃道:“你还认为的挺多!送你竹草编,那也就是看你小好糊弄,随手摘叶子编着瞎逗你玩儿呢!”
听南不屑白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这个少年只要恢复往日状态,嘴里就没几句话是不欠揍的,她才不和小屁孩计较!
“娟子在咱们几个中确实算是闷心事、喜观察的。我在想小慧姐曾经在小香醒时,发现与弟弟沟通时,有些异样。按理说,娟子也是应该能察觉到自己哥哥的反常才对……”
听南突然被自己漫不经心的话题引到了诡异的方向。是呀,平时大家都忽略了娟子,即便这几日的计划下来,也从未有人想过去问娟子,她与小香、甚至小龙是否有过沟通。仿佛三人都默认了娟子在这个境况下彻底隐身。
虎子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茫然无措地拍着后脑勺,闷了半晌才略微有些迟疑道:“也许我们能先问问小慧姐?或者她问过……哦不不,也许……她也没想过要问娟子这些,甚至没想过透露半分!”
小虎越说越迟疑,突然被这个问题搅得心乱如麻,说到最后竟无法控制地声音颤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心理预设了这事只有他们这三个人参与,害怕横空杀出来的不可控因素;也许是想到了娟子平日极其顺从父母,可能已经、或即将跟小勇爹娘透露些自己的发现……
听南听出了小虎声音中的情绪,却并没有看小虎,只是低着头望向脚下的路,心下泛起一阵不安。她身体只是机械地往前走着,迁就着脑子飞速地运转。她想,小虎的那份颤抖里,或许深藏着连他自己都来不及细想的颤栗。
听南何尝愿意做不好的假设。可若娟子真的知道一些什么,甚至可能知道得更早更多,那娟子是怎么做到至今跟没事人一样,只是冷眼旁观?她……又有何打算?这毕竟是一个让听南都感觉到心思深重,尤善察色的小女孩呀……
大热天的,听南后脊背抑制不住地冒出一丝寒意。
两人一路再无言,直到小慧姐拉开了门,站在那朝两人招着手,小虎拧着的眉头才松开。
“这是怎么了,老远就看到你俩过来了,怎么跟丢了魂似的?”小慧先看向小虎。
听南看小虎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岔开话题道:“小慧姐这是守在门口等我们很久了吗?有什么新发现?”
小慧确实一早就无法定神做女红,心里不断地组织语言,把进展缕了一遍又一遍。后来无意识地一会儿来望一下院门口,最后干脆直接守在门口,不住地朝远处望。好不容易望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却发现二人周身气氛不大对。
小慧虽然不是顶聪慧的人,但自小在大族世家中伺候主子,这点察言观色的能力早就内化了。念头还不待酝酿成型,就被听南这一问给打散了,话头立刻转向了自己准备许久的“头等要事”。
“来,你们快进来坐。我这几天都在琢磨该怎么把所有过程尽量重现给你们。听南,你交代我关注细节之处,包括让我觉得很重要的一些小勇的神情表述,我都捋清楚了,就像你说得,要像画师作画一样还原出来。”
小慧的声音都明显不同于往日,能感觉出她在尽力压着自己的情绪:“我刚开始还觉得这对我实在太难了,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只能咬着牙去做。”
小慧说着突然倾身放低声音说:“可是,我发现在我有意的引导和观察中,真的有许多值得细细说道。我自己拿不定主意,不敢乱下判断,你们快听听我说的对不对。”
听南发现小慧说着眼睛都亮了一分,应该是对目前产生的几大问题有了大概的回答。看她神情,听南甚至大胆猜测,小慧得到的这些信息已足够她搭出大概的事件框架。
“好,慧姐。看来你这次有了不少发现,慢慢讲,我们一起想。”听南尽量按下内心不寻常的跃动,面带笑意。欣喜和鼓励让小慧忙点头。
只见她身子往凳子里挪了挪,双手合叠覆在腿上正色道:“听南,我觉得之前你的第一种猜测是对的,并且这意味着事情可能并不是我们最坏的那一种打算!”她说完后侧脸又给了虎子一个温和而坚定的眼神,一下就抚平了处在炸毛边缘的虎子。
听南方才一直压着情绪,过度集中,顿然听到这个结论松了口气,发现身上已经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肯定是大家都希望的!”接着,听南鼓励着小慧把细节尽量丝毫不落地讲出来。
小慧先说了结论之后,情绪明显平复了一些,逐渐能够有条不紊地厘清思路,讲的都是关于这几次他们总结的那些个最重要的疑惑,以及溯清小勇正在面临的困境。
日头渐向当空,小慧和听南你一言我一语,几乎没有片刻停嘴。
小虎刚还听得发懵,趁着小慧喝水的空当,赶忙见缝插针地问道:“所以……小勇最有可能是因为陈府的那个恶嬷嬷虐待,加上陈府小姐有意无意地引导,才使小香出现的吗?”
在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中充满了要点,但是听南提问时,思维非常跳跃,而小慧每次都事无巨细地作答。如此,细碎信息盘绕交错,饶是局中人的小虎从头跟到尾,那么认真地去听,一时间也无法做到在脑中快速归纳。
听南听他虽然口中尽是不确信,但这个最核心的问题,小虎确实说到了点子上。“是的。那个恶嬷嬷,想来应是打骂得狠极了,才会将小勇吓成那样!”听南气愤地答道。
刚刚听的时候要保持理智分析的状态,现在听南跟小虎又提起来,气地攥紧了小粉拳。她愤愤捶在藤编的小凳上,接着说:“对于那时的小勇来说,只有变成小香时,陈府小姐才会和自己玩,会偶尔喝止嬷嬷变本加厉地施虐,而陈府小姐一直渴望着有一个女孩子做玩伴。”
“两厢如此对待,有心无意地将小勇变成了小香。每次都是小香被厌恶、被打,这只是小勇的被迫防御,不是因为希望变成小香而成为小香,他并不会在别的时候主动唤醒小香。”
若再提炼结论,极可能小勇就是主人格,并且不会主动为了小香而放弃作主人格,小香只履行曾经特定情景的防御人格功能。这个最有可能的结论听南没有讲出来,因为她还不能确定,小勇的虚弱在将来会导致怎样的局面。
至于阿龙,除了小虎和小慧,至今还没有外人直接对话过的另一个人格,在听南看来是一个新情境下的,更强势的防御型人格,诞生于小勇对力量的渴求,却可能造成主人格主动放弃对身体的控制。这点暂且从小勇时常的“虚弱”来推测。
听南说话间,小慧又赶忙把时刻揣着的小帕子拿出来,递给听南道:“听南,你看这是我记录小香醒过来持续的时间,还有醒过来时小勇的状态。我做了固定标记,你看。”说着她给听南解释不同标记的含义。
听南接过帕子细看,只瞧那一方小小的手帕子上,整齐地布着一行行针线勾出的简易符号,在小慧的解释下变得清晰易懂。听南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她果然没有看错人,就小慧这暗查、速记、自带符号加密属性的玲珑应变之心,怕是都能接受特工预备役选拔了。
这想法也不是无稽之谈,听南那一世曾参与过一项保密工程,负责特工培训中的脑数据实时跟踪,接触过这个群体,见识了一次就印象深刻。也不知小慧的能力是不是得益于宅斗,毕竟从幼年起,她就浸淫在陈府内各势力间的勾心斗角中。当然后面这个猜测毫无根据。
听南伸出小小手指,这么逐行划过,快速比对,确实没发现什么特别的规律。
小慧每日观察记录,自己当然也在试着寻找蛛丝马迹,可无论怎么想也没有发现。小慧只得将希望寄托于听南的身上,总觉得既然听南这么拜托,应该是有什么深意。
可当她看听南的手指快速扫过后,只是将帕子重新递了回来,神情毫无喜悦又或是失望的变化,有些不解地问:“可是有什么规律?”
听南坦诚地摇摇头。小慧看到小丫头摇头,骤然间的失落无所遁形。可听南紧接着却说:“没有规律倒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小虎的思维快于没走出情绪的小慧,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忙不迭道:“我知道,我知道了!这就跟谭老太爷讲故事是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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