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州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你突然发什么疯?”
“看这些东西不爽。”池锐走出房门,拿起他放在房门口的扫把将这一地碎片中间扫出的一条干净的小路扫的更大一些,“况且这家里的东西又不是没坏过,都换过两轮了不在乎多我这一次。”
池州刚想训他结果被他的话一讲,一时哽住了。确实换过两轮,当着池锐面砸的,也是当着池锐面换的。
看着他爸没说话,池锐藏在眼镜后方的眸中暗光一闪而过。
这么多年,他有意在他爸妈面前将他性格的变化往他们的感情方面引导,他是故意这么做的,但这也是事实,一个人的性格很大程度取决于他成长的环境。
只不过跟其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孩子性格异样不同,池锐让自己父母知道原因罢了。很幸运他的父母都是愿意交流的人,这才能让他今天砸的没有一点顾虑。
“那我那些个收藏你没动吧!”他自己都当着孩子面砸过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如果你都放在那个房间的话那我没动过。”说着,池锐指了指那间上了锁。
池州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他深深的看了那间上了锁的房间。
那两年他们吵归吵但顶多算是小打小闹,池锐十岁时,何君怀了第二个孩子,在刚知道何君怀孕的时候他们就开始着手装修了一间儿童房,里面的设计池锐出了不少功劳。
在六个月的时候公司受大环境影响整个行业发展有点困难,他经常出差到处飞忙的脚不沾地。孕妇孕期情绪起伏本就比较大稍微一点都容易炸,爱人没在身边更容易产生不安,况且何君手里投资了几只股票,看着那红绿线上下浮动她情绪更加不稳定。
七个多月的时候何君早产了,是个女孩,孩子出生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拿着出生证明去上了户口,但很不幸,小姑娘在保温箱里呆了一周还是去世了。
家里所有人都受了很大的打击,或许是几年来累积的小事太多,又或许是真的崩溃,从那之后他们俩的吵架不再只是小打小闹,何君也把更多的重心放在自己的事业上。
而池锐身为两人的孩子,他将自己藏起来,藏在这个家里,经常让两人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孩子,性格也变得越来越让他们难以琢磨,永远都是贴心的温和的,没有过多诉求的。
那间儿童房他们没有拆只是上了锁,一年到头开那扇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能说是那个夭折的孩子让他们家变成这个样子,最多只能算是个导火索,像那种几米长的鞭炮点了火后一个接一个的炸,炮声响得几乎是耳鸣的状态,响完只留下一地的红色碎纸残渣和空气中令人窒息的浓厚到可视程度极低的硫磺硝烟。
“房间里这些我明天打扫,家具就不用再买新的了,我以后不常回来,你们也有别的房子,买来也是落灰。”
“你打扫?你一个人打扫?”这玻璃碎片蹦得哪哪都是,池州皱眉,“算了,明天我找人来打扫,到时候你再把自己划伤了不合算。”
池锐听着他的话,下意识攥紧自己的手,可能是十指连心,又或是心理作用,池锐觉得心脏突然又疼了一下,“哦。”他没有再坚持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池州没有忘记自己回来是干什么的,他拿钥匙开了那间儿童房,取了套从拍卖会带回来的茶具。
他取了东西往玄关走去,在出门前却停住了。将装着茶具的盒子随手放在了玄关上,转身来到池锐的房门前,敲了敲池锐的房门,“我们聊一聊吗?”
“门没锁。”池锐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淡淡的语调听不出情绪。
今天的池锐跟池州印象里的儿子有了些许区别。
他好像无所谓自己的样子,无论在外人或家人眼中是美好的还是狰狞的,只是一种烂成一滩泥的状态摆在那里,仿佛在嘲讽尝试将他塑形的所有人、事、物。
等大水将他冲散,等烈日将他晒干,等他像一缕青烟那样冒出,变淡,消散。
池州推门进去,见池锐靠坐在床头,垂着眼帘看不见眼中情绪,眼镜被他放在床头,本就带着清淡的眉宇更显孤僻,身上盖着被子,一只手搭在腹部,另一只手捏着手机随意滑动。
在见到的第一眼池州真的无法将他和外面的一地狼藉联系到一起。
池州随手带过学习桌前的那张椅子在池锐床边坐下,“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聊过,你愿意和我讲吗?无论你想以什么样的身份,父子,朋友?”
说实在的,池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池锐开始聊这个话题,他工作忙忽略了太多,等反应过来时池锐已经变成了这样。
池锐的状态很放松,他丝毫没有向其他人向父母坦白自己内心想法时的紧张和痛快,他放下手机和池州对视,那一刻他又回到了他人眼中那个温和的池锐,“你想从什么开始聊?”
池锐的眼神丝毫不躲闪,池州已经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你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我和你妈妈的感情出现问题的?”他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很多问题问出来像是在职责,问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其实归根结底应该还是父母的问题。
池锐沉默片刻,认真思考过后开口,“大概是在**岁,虽然那个时候你们的感情还算不错吵完也能和好,但是我就是觉得不对劲。事实证明我的感觉没有错,确实不太好。”
“那你觉得你现在的生活还可以吗?”池州说完之后一顿。
他这问的是什么话,零花钱他从没少过池锐的,感情方面不用想也知道多少是有遗憾的,问的这句话说到底还是希望从池锐那里得到句好的评价。
“很好啊。”比世界上的很多人都好,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生活,除了父母感情不合,他们对自己一直都很好。
得到了这个评价之后呢,在生意场上聊得风生水起的人到了亲情面前也只能和大部分人一样无从下手。
池锐见他爸皱眉,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反过来开口安慰他,“不要担心,我也没有长歪,除了我的性取向少见之外我还是一个各方面都算是可以的普通的小富二代。”
是的,池锐去年就跟他爸妈出柜了。
那天池锐在自己的房间,像以前一样等客厅里的两人吵完各自冷静的时候走了出去,开门见山道:“我觉得自己是个同性恋,你们能带我去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吗?”
饶是刚吵完架还没冷静的两人听到这句话都像是被兜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
何君看着他,语气难以置信:“哪有这种事情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
池州附和道:“是啊,怎么会好好的就是同性恋,网上的东西不要全信。”
事实上,池锐在刚上初中那会儿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向。
那个时候他开始梦遗第二性征逐渐明显,那段时间的衣服床单都是他自己处理没有惊动他爸妈,科学课上这块内容不会考,老师讲的内容也不算详细,所有的细节和相关的其他内容都是他自己查的,也就是在查的过程中他进一步了解了性取向。
于是他开始留意自己的行为,网上有太多的误导,他曾告诉自己或许他只是被误导了,但后来他还是确定了。
这次向他爸妈出柜也是他考虑了很久的事情,他爸妈也算是讲道理的听得进别人劝的。因此,他出柜的同时会提议去找医生。
“我就是感觉奇怪,我真的想去看看医生。”池锐状作害怕,央求的看着他们,眼中罕见的蓄着泪水。
夫妻俩很少看池锐哭,看自己儿子像是真的害怕,加上那几滴泪,到底还是心软了。
池州想了想,不过是去看个心理医生家里也不是看不起,“行,我这段时间看看靠谱的医生,带你去。”
“你也不要太害怕,这种事情还是少见的。”何君安慰道。
两人感情的问题再大,对池锐还是很上心的,不过三天,池州就联系好了医生一周后带池锐去了医院。
在进心理咨询室之前,池锐的内心都是紧张的,倒不是他怕医生,而是他怕这个医生不能达到他要的效果。池锐蹙起眉头那张白嫩的脸紧绷着,落在俩夫妻眼中他表情严肃颇有坦然赴死的感觉。
心理咨询时间不长,况且池锐自认为对自己是比较了解的,对同性好感更强这一点没什么出入。
池锐低垂这脑袋,耷拉下眉眼,眼中的情绪一闪而过淹没在阴影中,有些犹豫开口再次确认:“所以我真的是喜欢男生的?这个不是病吧?”搭在膝盖上的两只手都紧扣在一起,指节被他捏得发白。
“怎么会是病呢,这是天生的。而且,一个十几岁的初中生敢于直面自己的性向是很勇敢的。”心理医生将近四十岁表情却是奶奶辈才有的慈祥,抓着个低马尾,看池锐惴惴不安的样子鼓励道,“不要害怕。”
“嗯。”他依旧没有抬头,低声开口:“那爸爸妈妈他们......他们会不会不高兴......”
他没有把话说完,说是他存了点心思也有,但真的担心也有,他来的目的就是说服他爸妈。
心理医生也听出了他的顾虑,轻声道:“不要担心,我会和你爸妈聊的。”她将池锐从沙发上搀起,带着他往外走,“放轻松,你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身体健康心理压力不要太大。”
医生将池锐带到门外把池州和何君叫了进去。
好在两人的思想都是比较开明的,接受能力不错不过十几分钟两人就从办公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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