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晗的本意是糊弄完雪莲就赶紧睡觉，对方却不依不饶，搭在她床头的圆木上说话。
“方晗啊方晗，”雪莲憋了半天，“你人挺好的。”
猛然从它嘴里说出这种话，方晗只觉惊悚莫名，倦意去了大半，抬起眼看它。
雪莲继续道：“真的挺好，我现在理解为什么你是救世主。”
方晗用询问的眼神，示意它说下去。
雪莲却又问起了别的：“不过，徐玠对你处处讨好，你该给他一点怜悯。”
“比如？”想起先前谈话，“就因为他愿意当小三啊。”
“这还不够吗……”
这回雪莲不是装傻，而是真的疑惑，“他都愿意无名无分跟在你身边，知三当三。这种情节，平时我在其他世界里，都不见有多少人舍得让女主演。哎呀，做小三，货真价实在虐他啊！”
“……”乍一听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儿，方晗难得没有立刻回怼，在现代她也不关心什么三不三的，于此辩题上经验不够充足。
想了许久，她才说：“可是他当小三也没损失什么，你们不会骂他，反而感觉他很了不起，更爱了。”
阿萝算不算小三？或许在被逼无奈之下也算，可是谁夸她了，不让那些女主角做三，到底是不忍心虐待她们，还是心知读者不买账。
方晗从床上坐起来。
“我明白了，”她平静阐述，“女人做小三是死罪，要被钉在耻辱柱上，男人做小三是痴情，感天动地，为爱付出。”
原文评论区辱骂阿萝的留言历历在目，然而在韩奕风追回女主时，也说过什么自愿不要名分，她有别的男人也没关系，他能当三这种话。
一旦想到这里，方晗又阴暗地有点嫉妒这些男人，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夸，运气一个比一个好。
雪莲从未听说过这套说辞，它卡壳宕机，良久道：“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去骂徐玠，平衡平衡心态。”
这都是过去的手段，治标不治本，方晗已过了那阶段，她坐了会儿，睡意消散，说：“男配明知自己不是本人，还顶替韩奕风和林素的感情线，也算小三。”
修仙小说就是这样，替身啊神识的，没事儿换个身体也很常见，一不留神就所有感情线撞在一起了，像大杂烩拌饭，不过本世界是难吃的那种。
话茬怎么绕回去了，雪莲笑着说：“也许吧，不过咱是言情小说，没情怎么走下去。”
睡是睡不着了，方晗干脆把原著拿来又翻了一遍。
时间线早就错乱，剧情七扭八歪地走到现在，许多情节点对不上了。
原文里，两位主角和好后，打败了大魔头徐玠，如今林素还没跟“男主”重逢，徐玠却早早走完了前置剧情。
雪莲陪她一起看，哀伤：“小情侣在分分合合后，联手对抗反派，才会彻底明白爱的意义！双成长线，被你给……被徐玠给搅黄了。”
要不是徐玠屡次数值异常，世界线怎么会多次重启。
方晗翻着书页，确认后续不再有别的剧情，脸上有了点解脱之意。
她合上书，正要说什么，却见伪心法真原著的开篇第一页上，明明晃晃写着小说宣传主语。
“无论何时，学会爱自己。”
本已平息的吐槽冲动再度涌上心头，方晗闭了闭眼，艰难忍住。
万一林素真的喜欢呢？万一她就是心甘情愿放弃神女身份，怎么不算爱，方晗管得着吗。
她只不过是个从现代社会穿来的工具人，少指点，多想想怎么回去。
如是自我宽慰了好半天，方晗起身望向窗外，前去了灵山附近。
雪莲一见她的去向，很是警惕：“你要做什么。”
方晗理直气壮：“我去看男配。他不在鬼市，肯定是转移回门派。”
它松了口气：“还以为你死性不改。可是，你贸然进他们宗门不大好吧，虽说你的武力值比他们高一些，但灵山到底是修仙界的豪门，谨慎点。”
上回与徐玠一同来时，灵山周遭还很热闹，今日亦是如此，方晗没再前去集市，不必她找，肉眼可见这附近进出的灵山弟子少了许多。
望着巍峨高山，雪莲挨着她，让她小心：“你本来就跟灵山的人合不来，要是贸然闯入，名声要更不好。”
方晗不在意：“正好啊，原著里，含光不就是为了徐玠从玄女成了妖女。”
雪莲想想就心疼：“如此感人的爱情，被你和徐玠给毁了。”
没再跟它政治，望着山峰，方晗指了指林间深处，道：“你去探路，看看男配是不是在里面，傀儡术施得怎么样了。”
还以为方晗要大开杀戒的雪莲抬起花苞：“啊？”
“去啊，你这破系统也是个废物？”方晗把它扯下来，“你不让我硬闯，就进去看一眼。”
帮宿主做点事是应该的，雪莲哼哧哼哧埋入泥地，藤蔓疯长，方晗无声地观察它，眼见它全数莲蕊展开，如开了眼的诡物，生出一双眼来窥探这世界。
她下意识抬头望天，监视她的怪物与这片土地紧紧相连，一旦细想就会感到压抑。
趁雪莲不在此处，方晗高高立于半空，寒风吹拂。
上回在这里时她就注意到，山下这一块集市灵气很充裕，先前只当是托了灵山的福气。
她在高处细看，才发现灵山其余山脉之下一片寂寥，半个人影也没有，防守严实不许出入，且各处山脉连结有序，集市正在最中心处，成了一个大阵。
方晗当然不懂阵法，本能认为蹊跷，一时找不到参考，默默记在了心里。
雪莲回来得很快，在这里探查事情就如同电脑读取数据，方晗听它汇报。
“快了快了，”雪莲心有余悸，“我还以为会很慢……但韩奕风跟这男配的意识居然融合得很快，好厉害的傀儡术。”
方晗摸了摸仍在腰间的蜉蝣坛。
“何来他的意识？他的那一片龙鳞至今死在坛器里。”
“没错。只是万物有灵，想寻到他几缕分散的意识很简单，只要去他曾待过的地方即可，”雪莲顿了下，“因此我才要提醒你与林素，方才我见那配角接受的很快，为了让他更像韩奕风，灵山的人定会找你们二人。”
又被麻烦缠上，方晗本应该生气，不过她只感到好笑。
男配和男主的傀儡、融合也很像大拌饭，正如这个全部搅在一块的世界。
方晗等着灵山的人找上门，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再度折回魔宫。
徐玠没来打扰，雪莲也心满意足地放她睡觉，小院里听不到一点多余的动静，风轻轻吹着她的脸。
她睡熟了，也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现代，可惜并非在房间里，而是回了公司。
她们园区很新，环境极好，本楼层的部门不多，另一个部门经常跑外勤，茶水室基本被方晗的本部同事包场。
看样子是午休，几个女生坐在茶水室里聊天，并没有看到方晗。
她像空气一样，站在房间的一角，甚至能闻到某位同事泡的奶茶有一股香芋味。
“非要选，还是方晗好了，”短发同事低头擦眼镜，说了句脏话，“不是我拉踩，王那什么，那个谁的事儿也太多了。”
泡茶的同事附和：“方晗事儿很少，但她脾气差啊，叫她吃饭也不来，放许多年前，这种属性叫三无少女，在动漫里是萌点，在现实里是灾难。”
“什么少女，”同事指正，“我们已经是成熟的职场女性，不要硬装少女！你就说，最近还能找回少女心吗？”
方晗知道同组的女生关系私底下关系不错，但没想到她们聊天的话题如此跳脱，上一秒还在聊职员升值，下一秒扯到了少女心上。
偏偏泡茶同事还接话：“提到少女心，我跟你们说件事儿，你们千万保密。”
众人都发了个誓，茶室里的几人都看着她，那同事才压低嗓音说。
“那个很火的小说，之前不是说要拍电视剧吗？”
方晗在梦里打起精神，直觉告诉她，同事接下来的要说的小说就是自己倒霉穿书的这本。
可其余同事一头雾水：“哪个小说啊？大火的那么多。”
“就是那个啊，”把书名读出来太羞耻，泡茶同事描述道，“韩奕风那个，男主很狗的那一本仙侠大作，一刀把女主的心给挖出来了。”
这样一说，大伙儿都听懂了。
“哦，这本啊？男主太渣了，看得我想踹两脚。”
“就是这本，”同事将香芋味的奶茶一口喝完，不卖关子，“我不是和分公司的李编关系好吗？最近那部剧杀青了，在筹备宣发方案，给她看了成片。”
说到这里，同事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你们想啊，大火的原著小说，要虐有虐，要甜有甜，自带观众；大男主剧本，古偶言情仙侠剧，buff都叠满了，拍出来苏不苏？吸不吸粉？栓条狗来演都能飞升。”
“所以这剧从选人开始，几个男演员为了抢到男一的角色就互扯头发，前段时间那两家疯狂互刷黑搜你们还有印象吧，不就是因为没抢到。”
“没分到男一饼，就去抢男二男三的饼，几个仇家聚在组里，没事就加戏份，改剧本，天天吵架，导演和编剧都快疯了。
“李编跟我说，成片已经和原著没有半毛钱关系。而且，几个演员抢服装、抢妆发，闹得一塌糊涂。”
“女演员在组里，本来咖位就小，没话语权，干脆也摆烂了，对手戏根本看不出她爱男主，导演让她哭，她进不到状态，全场神游天外。”
“总之，成片剧情线一塌糊涂，打光惨烈，不开滤镜嫌男演员丑，开了滤镜像刷了层墙腻子。几个男角色争奇斗艳，都想飞升，你方唱罢我方登场，掺杂着各种稀碎的演技和抠图，哈哈……难为李编要给这么个剧宣发！”
“照你这么说，是大烂片咯？”同事撇嘴，“烫手山芋，还好是李编接的，她能力强，给人妙手回春一下。”
“神仙都救不回来。他们吵得太厉害，拍到最后整个组都要崩了，还有演员出了心理问题，最后结局改成了……”
改成了什么？方晗想听下去，迫切地好奇结局，可她用力凑近她们，却只是从这种怪异的梦里苏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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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大拌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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