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摇着折扇地公子将头探过去细瞧,“孟兄,你有些小题大做了,小弟瞧着你并无什么伤痕,这红印子怕不是被虫子咬了。”

“怎么可能!”被刺的公子撸起自己袖子左瞧右瞧,确实干干净净,“这……”众人这幅情景,都笑其和女流之辈一般娇气。

他有苦难言,只得讪讪坐下,再绝口不提此事。

方才何相宜做这一切的时候,陆槐生就在她身后默默吃茶,他那一双墨灰色的眼珠倒映着她的身影,幽深如潭。

他将手腕微微一翻,压下方才那瞬自己刻意使用的那枚暗针。此针收束轻简,一触即回。

何相宜了然地一笑,但转瞬即逝,立刻装出关心之色来:“公子若是身子不爽利,便早些安歇罢。”

她唤来堂倌:“拿些药酒来,尽快撒在公子伤口上,免得明日伤口红肿。”何相宜将几个铜板放在堂倌侧袋中。

一阵胭脂香粉香飘过,一旁世家贵女一身绫罗摇曳,陆槐生掠过她们耳鬓的米珠坠子,再不着痕迹地将视线移到何相宜白皙的耳垂上。她的脖颈修长,乌黑如云的头发高高的盘起来,耳鬓边多适合戴一串坠子。

陆槐生腰间一贯拴着只搭包,他探出手掂了掂里面的碎银,里面装着他替漕帮走镖暗杀卖命赚的钱。他素来清心寡欲,从不买昂贵之物。

可是,东边瓦市首饰铺里,约莫是有卖银饰的罢,离这里只有半刻钟脚程,况且,何相宜的生辰就在下月。

他正想着,何相宜忽然用脚尖轻轻碰了下陆槐生的鞋,背过手,将一只腰牌隔空抛给他,稳稳落到他怀里。

他瞥了一眼,是齐典史的腰牌。素有听闻齐家有位喜红妆的公子,常流连于陵安河房瘦马之间转圜,不知何时已喝得烂醉。

齐典史:“走……走!爷要去找香香姑娘们……她们脸上的胭脂还是我画的呢!”

陆槐生抬起眼,何相宜给了他眼神示意,让他不要插手。但当看到何相宜的肩上正黏着那齐狗贼的手,他神色蓦地变得阴沉,握着腰牌的手力道不自知地重了起来。

何相宜把喝得烂醉的锦衣纨绔们引至楼下,给了河房一些银钱。河房里的老鸨蛇蛇蝎蝎地从屋中趟出门外,对岸就是陵安的环城河。

“多谢女郎,送来的正是时候。”老鸨摇着骨扇道,“奴家的姑娘各个彪悍爽利,定把几位爷伺候得服服帖帖。”

“有劳冯妈妈了。”何相宜拿出早从几个纨绔身侧衣袋中摘下的钱袋,“这里面余下的银两,您自行取用便是。不过,”她想了想,“这几位是贵客,明日家中清晨怕是还要张罗上朝,若是儿子不见身影,家中必会派人出来寻。”

“放宽心,姑娘们这几日身子骨不爽利,用不了十成力,明早前定全须全尾地把人送出来。”

老鸨又上下研究地看了眼跟在何相宜身后的陆槐生,“这位郎君可也进来坐坐?身材这么好,啧,肩宽窄腰腿又长,让姑娘几个给松松筋骨?”

说罢用手抚上陆槐生胸口,陆槐生猛地向后一退,手差点要抽出身侧佩剑来。

“他就不必了。”何相宜笑道,她瞧见陆槐生身形微僵,难得流露出局促来,虽然他戴着面具,但她想面具下陆槐生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言毕,从河房宅门中挤出几个身材孔武的女子们,各自手执一柄器乐物什儿,腰上别一杀威棒,拈花微笑。“哟,二郎、三郎来听曲了?今日听什么曲?”

几位公子还醉着,口齿不清地吐了几个字,河房的乐女们便一人一只胳臂,单手就把几个相比而言弱如崽鸡的公子扛进了河房中。不久,屋中隐隐有丝竹之声和男人吃痛声传出。

何相宜转身对在岸边候着的几个小厮道:“你们家公子在此听曲,晚些时候送他们回去。”

几个贴身仆倒是对此美差欢喜得很,自家公子本就脾□□流连乐坊酒楼,故此此举并不稀奇,加之这是他们难得空闲的时光,如今皆聚在茶楼下赌牌吃酒,好不快活。

何相宜戴上幂篱,给曹宅门前驻守的侍卫看了从那几个公子身上顺下来的腰牌。

“我家少爷让我进去取件东西,去去就回。”

见是朝廷命官子弟的令牌,侍卫便做了允。

陆槐生正欲跟进去,却被门口侍卫横剑拦住,“一次只能一人入内。”

陆槐生稍作迟疑,何相宜小声道,“在外面等我,我没事的。”

陆槐生捏着剑柄的手紧了紧,终是让了一步,往后退至几米开外。

何相宜独自一人探进宅中,光线渐暗,行至深处,何相宜忽然驻步。

宅内死寂无人,往深处走,几节断了的碎玉散乱地被压在书房倒下的博古架下。她走过去拾起来,碎玉在近乎隐形的黑暗中幽幽地散着光。

她将断玉用帕子裹着捡拾起来,细细拂过其上尘埃,突然怔住。

时人去工匠打玉镯,皆需选玉料精裁再制,故此每只玉镯世间皆无其二。但这块玉料上的水纹几乎与母亲手中当年那只镯子一致。

何相宜身子蓦地僵冷。

“娘亲,你的这只玉镯可以送给檀妆戴吗?”

那时,柳思云看着小小的何相宜,温言道:“等阿檀将来科举高中,或是别样成就也罢。待你长大,做成一件心头之事,为娘就把这镯子送你作贺礼。”

“好,那檀妆定也要作娘亲这般顶天立地的人,到时,便找母亲来讨要。”

碎玉温度滑腻冰凉,何相宜亦是。她感觉身上很冷,在这暮春的寒夜,冷得她忽然全身抖如筛糠。

她立在博古架旁边,感觉脚下有隐隐的风上涌。她四下看了看,用一旁捆货的细麻绳做了条可从中借力的绳索,用力将地上的博古架移开。地下露出一个狭小的暗门,有一掘室入口。

掘室黑暗,何相宜并无照明之物,她将窗棂上的糊纸划开,借着窗外惨淡夜光,进门是一股污浊之气,刚过梅雨时节,墙上潮湿黏腻。

何相宜再往前走,墙根旁边是大片干涸的血迹,地上散落着几节断骨,不知是什么部位。断骨很细,像是女人的骨头。

这里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

何相宜想起此前刚在乱葬岗刨出母亲时,母亲的左手用纱布包着,模糊渗血,她从前一直以为,母亲只在狱中遭受了非人的虐待,可如今她才知晓,这里亦是让她受尽苦刑之地。

旁侧茶楼座上,刚好可见此地,柳思云当年许是受人托付,在此监视曹珉。

若果真如此,如今曹珉身处高位,为官亦无半点疏漏之处,她如何能有本事去与他抗衡?

眼泪不受控地滚落两腮,胃里疼得紧,刚才吃下的茶饭她忍不住要呕出来。

到了天明时分,屋外还是蓝蓝的天,街市还是那么热闹,刚才那昏黑屋中的一切是梦吗?还是一切皆非?

不知为何,她方才早已消去的酒意如今又再度汹涌而来,甚至比刚才更加剧烈。

这屋中……不知燃着什么,让她头晕目眩。

何相宜手中紧紧捏着那几块断了的碎玉,碎月的缺口划伤了掌上皮肉,丝丝缕缕渗出血来。

陆槐生抱剑等在门外,何相宜早已支撑不住,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摇摇欲坠,她踉跄差点栽进他怀中,“阿生,这屋子……不对劲……”她眼前阵阵发黑,但仍努力站稳,“快带我……走……”

陆槐生眉心猛地蹙了起来,他立刻想找身上的解毒之药,就见何相宜几近倒下,他猛地使了力,险些弄痛了她,才在她倒地前,将她捞在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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