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纪贺愣住，眼眸里闪过一丝狠厉，忍下剧痛，从袖口绑带中取下一把泛着银色锐光的匕首，直直地向纪贺那里扑去。
他背后背着的弓和箭散落了一地，顿时像一堆废弃物一般失去了作用。
纪贺几乎是下意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发狠地使劲，那只手就被迫痉挛着丢掉了利器。白皙修长的手指往后反折着，与他掌心相触。
纪贺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以俯视的角度警告：“别想动手了，不可能的。”
他又看了看那只被死死压制的手，在上面瞧到了自己第一次遇见倪玉韬时留下的虎口齿痕。边缘泛着棕色，内里冒着白，是几乎愈合却留下了疤痕的模样。
尽管知道对方肯定不是真的，纪贺依旧带上了几丝抱歉与复杂的心，松了半丝力道后才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听到问题后，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股死寂感：“倪玉韬。”
纪贺没忍住笑了一下。
学得很像，但你才不是他。
但他没有反驳，只是爽快地丢掉了对方的手，接着毫不犹豫地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对方致命的额心。
“森林守护者，是吧？”纪贺用枪滑过对方的皮肤，往上威胁似的抬了抬，“密钥是什么？”
假倪玉韬显得一脸茫然：“什么密钥？”
纪贺微不可察地皱皱眉。如果对方不理解密钥的概念，他在这无疑是鸡同鸭讲。可看对方的神情，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
纪贺保持着枪的角度，缓慢蹲下身来，手插进对方的口袋开始翻找，试图找到点线索，或者是实体化的密钥。
两人的距离不过是咫尺之间，随着那汩汩流出的血液，纪贺感觉自己的鼻端渐渐传来一股十分熟悉的味道。
即使在这里，这个倪玉韬，也有信息素。
是变色龙还是什么，连这也要模仿。
纪贺嫌恶地蹙了眉头，动作也下意识地变得有点粗暴起来，但假倪玉韬的反应却似乎越来越强，他的那股信息素愈发浓郁，像极其渴望水源的沙漠里的人，饥渴地往纪贺身上攀爬而去。
纪贺用枪把他抵远了一点。
假倪玉韬失焦般的眼神努力聚了聚：“为什么？”
纪贺看都没看他：“不需要原因。”
这个假倪玉韬穿的是简单的暗色卫衣和休闲裤，是与这个森林截然不同的气质，也与真实世界的那个倪玉韬判若两人。
几个兜通通翻完，一个东西都没找到，纪贺压低了声音：“你身上还有什么？”
“身上？”假倪玉韬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腺体中浓郁的信息素随着他的指尖开始挥发，一点一点地继续泄露出来，“我只有它，你要吗？”
他将滚烫的手指伸在纪贺的面前，带着一种懵懂的、像小鹿一般的眼神，湿漉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脸色阴沉的纪贺。
纪贺举枪的手依旧没动。
他感觉哪里不对劲，但那股感觉像是一团雾气一样，只是朦朦胧胧地罩在他面前，完全抓不住。
可能是被这股虚幻的信息素影响了本能。纪贺猜测。
他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咸爽的信息素也早已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凭白萦绕着。
纪贺甩了甩脑袋，压在扳机上的手指微微使劲，却又一次次任由机械惯性弹了回来。
他的唇已经绷到泛白。
看着面前这个人顶着倪玉韬的面容，明知道他是虚假的，但就是……就是开不下去这一枪。
他们昨晚还在亲吻，纪贺昨晚还吻过那颗小小的、温热的泪痣，那个虎口上的疤痕、那腺体上的深红印记，所有的一切无疑都在告诉纪贺，那就是倪玉韬。
可他清楚，那人不是，绝对不是。
纪贺下定了决心，微微晃了晃脑袋，不再犹豫，径直扣下扳机，看着面前的假倪玉韬瞪大且扩散的瞳孔，心狠狠地一撞，却也任由对方后仰随意倒了下去。
任务要求是说“找到森林守护者，并解决他，获得通关密钥”，并不是说“找到森林守护者，在解决他之前获得通关密钥”，也就证明，他活着并不是获得密钥的必要条件。
纪贺将尸体反转过来，死死地盯着那个肿胀的、通红的，还带着两个小小虎牙印的腺体，捡起了刚刚掉落在地上的匕首。
假倪玉韬身上什么都没有，也说不出任何信息，唯一一个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说不定就是最令人无法想象的位置。
刀尖触及那片细嫩到一揉就会留印的皮肤，犹豫了足足一分钟，这才被极为缓慢地捅了进去。
一道细微的、金属相撞的声音带来一种极为恐怖的不真实感。
纪贺脸色一凝，向后压低刀尖，从下往上翘去，将一个极度迷你的、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从尸体的腺体里翘了出来。
一块深绿的芯片。
它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却又有清晰可闻的金属铁锈味，纪贺看着它，一时忘记反应，那么一瞬间，他的手指突然不知缘由地剧烈抖动起来，他似乎产生了本不应该出现的恐怖情绪。
对，是恐惧，甚至是……愤怒。
他死死扣住自己的五根手指，盯着落进淤泥杂草里便失踪的芯片的方向，埋下了头。
那个芯片上，居然涌动着那股熟悉的Alpha信息素味道，倪玉韬的信息素。
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触即通，纪贺伏低身体，突然靠近尸体的腺体，真的像一只捕获猎物的野兽一般，撑着手臂，沉浸地趴在那里。
这个姿势他保持了很久，直到一只乌鸦飞来，开始啄食尸体已经凝固血液的脚部，纪贺才缓缓地起身，眼睛里的眸光暗了又暗。
这脱离开芯片的腺体，散发的信息素，虽然还是熟悉的味道，但他很清楚，很确定，这信息素分明夹杂着一丝陌生的甜，是来自Omega的。
嘀——
蓝色荧光乍亮，纪贺猛地从训练舱座椅上坐起，起得太猛，脑袋直接咚地撞到了舱门盖，可他连一声闷哼都没有，只是用一只手捂住头，坐在那里发呆。
阿卢听到声响，从外间迈步急急进来，看见纪贺这个状态，还以为他在训练里遭受了什么精神攻击，连忙边打开控制面板边凑近他，结果看到的却是上升的反应能力数值和信息素控制能力数值，阿卢一个愣神。
“你这是怎么了？”
他蹲下来凑近查看情况的时候，纪贺把手放了下来，额头上红了一大块，一看就是撞出来的。
阿卢舒了一口气，手掌按在纪贺脑袋上往后不轻不重地推了一下，惹得对方一个晃身，他便转身出去了。
纪贺抬起眼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心中堵着的那口气不上不下。
红线、芯片、Omega……这诡异的训练内容究竟是谁搞出来的。
等纪贺从训练室出来的时候，才从仆人口中得知倪玉韬已经出门了，他只简单带了一个司机和一个保镖，连阿卢也没告诉，不知道去了哪里。
宅子里一片死寂，就只剩下仆人拿着园艺大剪子在院落里穿梭的身影，纪贺打算回别院，却在别院门口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
倪盼山。
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风衣，靠在别院窄小的门口廊柱上，姿态端正，双臂环绕，以一种不冷不热的眼神盯着远处的纪贺。
刚刚提前走的阿卢已经已经站在他身边了，很是沉默，见到纪贺愈来愈近的身影，仅仅看了一眼便扭头进屋了。
留下倪盼山和纪贺大眼瞪小眼。
“站得那么远做什么，过来。”
纪贺迈着步子靠近他，倪盼山没有想进屋的举动，只是微微侧过头，换了个方向。
纪贺以为他要说什么老生常谈的话，比如之前两个人都跟他提过的百分之八十二的信息素匹配度，但倪盼山显然没有这个心思，他只是朝纪贺伸出了手：“把镯子摘下来给我。”
纪贺没有犹豫，直接放在了他手心，倪盼山顿了一秒，微歪头凝视了一眼，把镯子拿走了，接着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几乎一模一样，但是上面镶嵌着一颗蓝黑色宝石的镯子，不细看的话几乎没有差别。
倪盼山用两只手指夹着那只镯子，语气却莫名温和了一些：“这颗宝石可以抑制信息素，不要把它碰碎了。”
虽然并没有多说，但纪贺已经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了，于是干脆地点点头，将镯子戴回手腕间。
他动作的时候，倪盼山依旧在注视他，但那眼神已经失去了几分钟前的冷意，松了不少。
看纪贺戴好后，倪盼山也没再多说，转身走了，脚步踱出两三下，又突然偏头看他：“玉韬去公司了，晚上才回来。”
纪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这个，只是点点头应了：“好，我会等着的。”
镯子在他身上就跟之前的镯子没两样，打开后基本的个人智脑信息已经复制过去了，也没有什么不适感。
纪贺抓住它左右扭了扭调整位置，却突然感觉一阵酥麻，正觉奇怪时，却发现它已经摘不下来了。
一股蓝紫色的电流在镯子和手腕间凭空出现，蹿进血脉中在手臂上呈现蛛网一般的蔓延态，一旦想将镯子拽离手腕，便会如活生生地割脉一般迸发剧痛。
纪贺倏地握住手腕，将那股连心的疼痛感死死压下去，嘴唇都泛起了带着死气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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