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钓

纪贺还在那里琢磨倪玉韬的话,一旁的云一峰倒是没静下来。纪贺不太了解倪玉韬的心思,但他还不知道吗?

“你就干了这么点事?”云一峰说得很轻松,一边嘴角往上翘,一看就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你如果不报复回去的话,我是不会信的。”

倪玉韬边看纪贺,边瞥了一眼云一峰,一整个一心二用:“都说了,给他加了根刺。表面上看的确如此,可实际有倒钩。他觉得我给他使的绊子在零件小细节处,实际不是,而是在他身边的人上。”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清清喉咙压低了声音。似乎也觉得虽然这个地方绝对没有录音设备或录像设备——但凡有,它的信号也会被智脑所屏蔽,检测更是不在话下——但这么公开地说出来,还是不太放心。

“否则,阿卢是怎么上那艘船的?甚至,我怎么知道他们的集装箱在那艘船上?毕竟他可是小心谨慎到把集装箱运输方都挂到了别人的名下。”倪玉韬短促地笑了一声,“如果要你选,你是先选查零件,还是先选查人?”

云一峰眼一翻,盯着上方思考了一会儿,接着才道:“我肯定先查人,人不放心的话,后续的事都不放心,太麻烦了……”说到这儿,他突然把话一停,“哦不……我会先查零件。”

倪玉韬扬起了笑,似乎早有预料,但还是要问:“为什么?”

云一峰都控制不住表情了。明知倪玉韬带着答案在听他的笑话,他还是老老实实顺着倪玉韬给他铺的道走:“万一查人的时候,零件被挑出错来,这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盖过去的,这是丢项目赔款,甚至丢面丢誉的事。”

他突然倾身,屈起手指敲了敲倪玉韬面前的桌缘,像是在强调后面话的重要性:“但如果是查人,那就是自己内部的问题。虽然往后稍缓会很硌应人,但的确是其次的,对吧?”

“自然。”倪玉韬的眉眼舒展开来,窝在椅子里但是很是雀跃。他又趁这个云一峰自顾自继续滔滔不绝的空当,盯了纪贺一眼。

他的眼神总是这样,偷偷地一下又一下,但足以把纪贺的整颗心钓起来。

虽然腰板还是挺直的,但纪贺仍默默凑得近了些,离倪玉韬只有一个小臂的距离。

云一峰边随意且不在乎地下意识敲桌子,算是思考的习惯性动作,而倪玉韬双臂环抱,跷着腿用余光瞄着,手上却在桌子下面拽住了纪贺的领带尖儿。

他很早就发现了,可能是两人的信息素匹配度太高,就连最简单的肢体接触就可以给他带来极为强的安抚效果,比如拽住衣角、拉住袖口,纪贺的大海般的信息素就可以像源源不断且充满生命力的浪涛一般,从无生命力的物品涌进倪玉韬的身体。

所以他现在下意识地,老是喜欢在纪贺身上拉拉扯扯一下,就跟条件反射似的。

而纪贺也向来不拒绝。就比如此刻,倪玉韬拿指尖绕着他的领带把玩,他也只是盯了一眼,连瞳孔都没有晃动一下就挪开了视线,就如同对待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云一峰瞧了一眼就知道倪玉韬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顿时整个人就跟哑了火一样瘪着个嘴,“欸欸”地叫了两声:“不听就回去。”

倪玉韬简单思索了一下:“其实时间差不多了,也不是不行。”

云一峰当即就想一拳头过去,不说捶个痛至少要留个印,谁知道伸出半路还没攒个劲就被猛地捏住了手腕,一阵钝痛瞬间蔓延,顺着那只手往上看,纪贺板起的脸赫然在目。

云一峰脸一黑,大少爷脾气也上来了:“你……!”

倪玉韬可以对他戏弄,可以调侃,但不代表他是个好惹的。他自幼被捧着长大,放纵倪玉韬那是他心甘情愿,换别人来可没这待遇!更何况纪贺只是个保镖而已,凭什么这么对待自己?

纪贺兴许不懂这道理,只知道作为倪玉韬的保镖应该阻拦,作为从头看到尾的人,云一峰自然懂,但是这不代表他的火是应该容忍下去的。

桌上的酒还摆着,云一峰一口气憋不下去,几乎瞬时就抓住了杯子口,捏着杯沿往纪贺那边不由分说地砸下去。

纪贺的反应自然是快的,他松开了捏住云一峰手腕的那只手,想要上抬去横臂挡,却没想到旁边的人甚至比他的反应还要快。

那缠绕在他领带上的手指几乎是在同时脱出,速度之快以至于纪贺只留意到眼前飘过了一团黑影,下一秒几滴液体就溅落到了他没被挡住的脸颊上。

再抬起头来时,纪贺只看到了倪玉韬半侧的脸庞,正对着他的云一峰此时表情变幻莫测,但更多的居然是惊讶。

他的眼神从倪玉韬的脸上扫到纪贺身上,又缓慢且抖动地扫了回去,像是硬生生憋下去好多个字之后才轻扯着唇开口:“你疯啦?”

倪玉韬垂下了手,酒液穿透他的浅色西装,渗进了内衬,暗红色的葡萄酒在他的手臂上绕着圈聚成水滴,再顺着指尖的角度垂直着砸落到地上,积成一滩不大不小的红圆。

他没有回头看纪贺,只是正正地与云一峰对视,语气很冷,是今晚从未见到过的一面:“没疯。”

两人之间顿时有了股剑拔弩张的氛围,这是长大以来,许多年都未曾出现过的。

最后,还是云一峰的气势先投降般矮了下去。他先是抓住倪玉韬的手臂拍了拍,随后深深地看了纪贺一眼,咬了嘴唇三四次才总算有点想开口的模样。

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因为连音都没发出来就被倪玉韬打断了:“不用什么道歉,给我拿条毛巾来就好。”

这语气,仿佛刚刚那个似乎发了冷脾气的人不是他。

云一峰看着他的脸,又想骂人了。

他忍了忍,起来探出身,招手叫来了不远处的侍者,叫对方拿来了一条白毛巾,这才转身返回外阳台。

纪贺正把倪玉韬的手捧在掌心上,一副近乎虔诚的模样,与递出毛巾的云一峰对上视线,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来的歉意还没来得及全部收回,把云一峰都撞得狠狠一愣。

他拿着毛巾的手都在抖。

你俩……有病吧。

我是导火索,还是催熟剂啊?

隔着这个足够的距离,他把毛巾扔进了倪玉韬怀里,一声不吭就掀帘子走人了。

倪玉韬抓住毛巾,回头瞧了一下还在因大力而晃动的帘幕,这才总算憋不住地笑了起来。

他这么一笑,反而搞得纪贺愣住了。

“什么……”

倪玉韬拿手指搓了搓唇角,这才把太张扬的笑容揉了半边回去:“太好笑了……受不了。”

他表达得极为直接,是纪贺从未见到的一面。兴许是这种新奇感蹿进了纪贺心里,他居然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我唬他的。”倪玉韬挑了挑眉,“他明白,不然也不会把毛巾扔给我。”

这大少爷脾气,自己不主动给他收,难道还要让纪贺老老实实吃苦果吗?

“以后记着点,这种情况,就不要拦了。”倪玉韬拿指尖点了点纪贺的侧脸,在很靠近太阳穴的位置,“他跟我开玩笑呢。”

“我下意识的。”纪贺出乎意料地给自己辩解了一句,“对不……”

“打住。”

倪玉韬抛下正在擦拭的毛巾,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我不需要任何道歉,你没做错什么。”

“可是我的确错了。”

“在你看来,可能是错的,因为你觉得害我弄脏了衣服。”倪玉韬把毛巾攥在手里,抬起食指指了指弄脏的衣袖。那里红色与浅棕色对撞,显得十分突兀,但是倪玉韬似乎对此不屑一顾。

“但在我看来,只不过是一件小事,衣服弄脏了,换一件就好。”倪玉韬轻轻摇了摇那根手指,带着一种温柔的意味,“自小,大哥就跟我说,有些事不需要太过认真去对待,它只是毫不起眼的一件极为微小的事。旁边的康庄大道才是需要去走的路。

“人在一定位置上时,就是需要抛弃一些东西的,因为有注定要去做的事。专注于那些,对我而言,就够了。”

“所以现在……”倪玉韬又捏住了他的领带,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人往自己跟前带了带,几乎快要贴到自己,“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纪贺愣住了,脑袋几乎是空白的,不允许他做任何多余的思考,似乎再思考一点,倪玉韬的那股清甜的信息素就会完全侵蚀他所有的神经。

他几乎全凭着感觉说话:“什么?”

倪玉韬的眼神绕着他的眼睛转了转,随后翘起了眼角,继而才惬意且慢悠悠地开口:“我在想……你该给我拿一件新西装了。”

他不知什么时候撑在纪贺胸口的手把人往外一推,纪贺的半边肩膀撞在椅子上,带着椅子“嘎吱”响了一声,但纪贺还在愣怔。

倪玉韬又抱起了双臂,跷着腿窝在那里,语气懒散:“抓紧,是时候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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