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宗祠

纪贺前一晚发呆到凌晨才沉沉睡下,第二天醒来时就听八卦的仆人在谈论,说二少爷被大少爷在宗祠罚跪了,已经跪了两个小时,一步都没有挪过。

“宗祠?”

纪贺看了一眼不远处空中来来往往的各式空中飞行器,蓝紫色的光在各式建筑的逼仄缝隙中炫出华彩的光,空中信号灯的倒计时跟他的心跳一般沉稳而规律。

他就待在这个如沙漠绿洲一般的宅子里,一时间有点恍惚。

真的很难想象在这个时代,还有地方保留着宗祠。

不过他只是这么在心里念叨,却半分没有说出口。

仆人捂着嘴巴咯咯笑,纪贺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等到几乎不耐烦了才听对方说:“你还不知道吧,这里后院有个宗祠,就在那片小树林后面,是个木屋样的。大少爷经常去那,二少爷却几乎不去。今天这事更是少见中的少见。”

另一个仆人拍着他的胳膊左右摇晃,一副嬉笑的模样:“可不是嘛。平常大少爷最宠二少爷了,听说昨晚发了大火,这才让人去罚跪。”

纪贺摇摇头,心说再怎么发火,也不该让刚生病的人第二天就去受苦,更何况那事也不是倪玉韬的错。归根结底还是得怪他一时疏忽,竟然没有发现杯子上的奇怪之处。

他昨晚就有点暗地自责反省了,结果阿卢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只是摆摆手,叫他不必多想:“他不想的事,谁也不能做到。”

照规定惯例扣了他百分之十五的薪水,随后像是根本无事一般让他走了,规定手册里写的关禁闭反省连提都没有提。

纪贺自然全数接受,薪水对他来说本就没有什么用,孤家寡人一个,连这条命都是被倪玉韬给拽回来的。

他也知道阿卢说的“他”指的是倪玉韬,奇怪为什么之前严格至极的阿卢对这件很严重的事却无动于衷,可对方都这么说了做了,他也不想过多探究。

在之前的经历里他就已经学乖了,不要有过多的好奇心。

到了午饭时,去给倪玉韬送午饭的仆人被阿卢截了下来,他把餐盒反手塞给了刚训练体能回来的纪贺,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指了指后院的方向。

“沿着那条石子路走到底右转,那个小木屋就是,去把东西给倪总送去。”

“为什么要我去?”

阿卢深深地看了他一样,眼眸里似乎藏着些东西,但纪贺并没有看出来,只听得对方说:“纪贺,世上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他只得提着餐盒沿着那条路往前走,在修剪整齐的枝丫中穿过,听一听许久没有细听的鸟叫。

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到达了那个尽头,木屋的门隙开了一条缝,他微微侧身,从中看到了那个笔直挺拔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经常穿的那类暗色西装,认真地跪在一个浅色蒲团上,面前放的是一排排木碑,上面用旧时的文字写着很多人名,距离太远他没看清,正欲往前探身,倪玉韬却突然回望回来。

两人隔着那个细小的夹缝对视,最终还是倪玉韬先开口,声音带着些倦意的哑:“进来。”

纪贺便老老实实推开门进去了,他穿着保镖的黑色西装,胸口有个倪家的族徽,上面有只标志性的狼,彰显着他们护卫对象的身份。

原本平平无奇的西装不知为何格外合身,衬得腰细肩阔,一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他个子高,身量好,倪玉韬的视线绕了他一周,最后才若无其事地落定在他手上的食盒上。

虽然疑惑,但他还是没有细想就得出了结论:“阿卢让你来的?”

“是的。”纪贺把里面的菜一一在旁边的小桌上铺开,一回头却发现倪玉韬根本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不起来吃饭吗?”

倪玉韬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似乎在权衡什么,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还想要我的玫瑰。”

这句话听在纪贺耳里无端无由,他虽然觉得奇怪,却也当机立断地将一旁的老式桌板径直拆了下来,直接隔着另一个蒲团放在地上,开始在上面布菜。

布菜的礼仪阿卢教过他,什么菜放近前,什么菜放中间,他都仔仔细细学过了,自认没有差错,谁知倪玉韬却笑了起来。

纪贺疑惑不解,听得对方轻声道:“跪在一排排木碑前,还是在地上吃饭,像什么话?”

“我不吃,你放回去吧。”他摇了摇头,“大哥存心想让我留个教训,一顿不吃也没什么。”

纪贺很想说什么,那种冲动来得很快很猛,他没多做考虑便说了:“但他也不该折磨一个病人。”

“病人?”倪玉韬几乎是瞬间反问道。他问完,原本不含笑意的眉眼突然弯弯,盯着纪贺上下打量了一下。

突然,他的声音变得很小,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挺老实的。但其实,不一定。”

纪贺没听清,脱口道:“什么?”

“没什么。”倪玉韬双手合十,冲着面前的木碑拜了拜,随后便干脆利落地驱逐纪贺,“拿着饭菜回去吧,饿了自己吃掉就好。”

纪贺又只好将东西全部归位,盖子合上发出“咔嗒”一声的同时,他的余光瞧见倪玉韬的身形突然微晃了一下。

抬头看去,倪玉韬的眉锁得很紧,只回头盯着自己的小腿看去。纪贺当即很快明白。

他知道自己不问,倪玉韬也不会说的:“抽筋了?”

倪玉韬拒绝的话还卡在喉咙里,纪贺的手便已经沿着他的小腿线条攀了上去。

温热的手掌覆在硬酸的肌肉上,施了力一下一下地揉搓着,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倪玉韬把微微张开的唇合上了,连自己也没察觉到嘴角已经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

一般人抽筋时或多或少,都有痛苦神色,他却除了最开始的蹙眉,再没有多余的表达。可纪贺却揉得认真,似乎没有什么比如今这么简单的动作更重要的事。他做事总是这样专注,一板一眼的,也不觉得尴尬和不自然。

他不说话,倪玉韬也没说话,只听得宗祠外面的一棵大梧桐树上的雀鸟在空寂中高昂地叫了一声,倪玉韬这才微微收回神来。

“可以了,不用揉了。”他瞧着纪贺的手离开后,他本整齐的西装裤上余留的皱痕,却并没有去管,“再不回去,菜都凉了,想吃也吃不上了。”

作为实验品,纪贺本不应该被考虑这些问题,比如饥饿、冷暖。

他们被研究之初,这些设定就已经受各种内测人员诟病。既然被设计成S级Alpha,就已经定好了他们完美的体魄,极高的身体素质。

这些设定被视作十分没有必要的,还徒耗费金钱,但最后是概念提出者力排众议,觉得既然要拟人那就拟个彻底,所以才保留了。

但现在倪玉韬主动提起,应该只是周遭仆人、保镖中真正的人类太多,一时忘却了他实验品的身份。纪贺如此想。

他没有反驳倪玉韬,也没有纠正,只是点点头应下了:“回去可以热敷一下,第二天就不会太痛。”

他在角斗场的时候也经常因为使用过度而抽筋,有些时候是腿,有些时候是小臂,但他只能默默地扳着手脚,努力伸直以缓解痛苦。没人教他如何缓解,他都是到最后才默默领悟这些。

纪贺不知道的是倪玉韬早已不是第一次被罚跪,对于这种情况自然有经验,可他的话还是让倪玉韬有些意料之外的感受,因为他分明看见倪玉韬真真切切地笑了。

“行。”倪玉韬的声音都不自知地放轻了不少。

纪贺拎起饭盒,撑着单膝起身,作势要转身离开,倪玉韬的声音却再次响起。这次的话是纪贺完全没有料想到的突兀:“纪贺,你喜欢自己的名字吗?”

纪贺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但还是从心老实答道:“我无所谓。”

倪玉韬想,一个如此随意取的名字,遇上了一个如此随意的人,还真是巧。

“虽然我给了你名字,但你也知道,它不代表什么。”

倪玉韬回头看他,虽然脸上半分表情都没有,但纪贺却从中听出了几分不该有的真情实意:“你得到它之前是什么样,你就什么样,不必听阿卢的那么多规矩,那不适合你。”

他本来不想说这些,也不该说这些。

但他是想得到一只狼崽的,而不是一条被驯化的宠物狗。不然对他来说,真的没什么意思。

倪玉韬的眼睛又倏地垂了下去,依旧是笔挺傲然的身姿,但纪贺却觉得他累了。

纪贺彻底转身离去,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倪玉韬先是抬手拍了拍自己裤腿上的皱痕,而后抬眼瞧着他离去的方向,透过那条狭窄的门缝,看了很久很久。

纪贺沿着那条道回去的时候,阿卢就守在刚刚进来的岔路口,视线晃到他手上原封不动的饭盒时,露出一副近乎了然的表情。

纪贺无意去深究他在想什么,便只是重复倪玉韬的意思:“他让我提回来吃掉。”

原本很寻常的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阿卢有很明显的错愕。

下一秒,他又好像反应过来了,自顾自哼了一声,语气居然多了几分释然,露出像是猎豹瞄准猎物后的神态,纪贺居然感受到了危险的信号。

“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像是自问自答一般,他似乎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很快地接着说:“那你拿回去吧。”

他一转身朝着倪玉韬那边去了,纪贺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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