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南坞地·言

南坞地是我的家乡,从我呱呱落地后,每天每旬每月每年,我都生长于斯。

自父母在我十岁那年仙逝后,我便一人住在他们留下来的竹屋里 。

竹屋后三里有一坟包,坟包粗糙,却是那年我能为娘亲爹爹修建的最好的了。

先人留下家业不大,我一垂髫小儿,即使生的比同龄人高上些许,应付生活总有些磕磕绊绊。

我七岁开蒙后,便一直在山长的学堂里学习。可如今家中只我一人,日常开销已缩减许多,又如何能费上些时辰去书院呢?

山长怜我失怙失恃,让我日始入泮,未时则回家料理家事。

山长免我学费,我却不能只作理所应当之态,因此每月末我都会送些玉旦凫春给山长。

头一回送去时,山长看我许久,我正惶惶觉他嫌我寒酸吝啬之际,他摸了摸我的头,然后将其收下。自此后,我便开启了入泮半天的求学生涯。

说来也是蹊跷,我自出生起便长其他孩童许多,幼时因此宛如鹤立鸡群,好在南坞地民风淳朴,我未曾受到另眼相待。

之后父母离我而去,我一人承担自己生活起居,由于常年劳作我生的愈发高大起来。不过高大于我而言是件好事,做起体力活总能比旁人轻松许多。

每日卯时更衣洗漱朝食后,我便会先去拜望先人,这个习惯已延续多年。

某日我看着碑文上父母的名姓,突然想起来十岁那年的奇怪之处。

那日是六月廿八,我的生辰日。爹爹娘亲从早到晚一直伴我左右。爹爹买了布匹,娘亲做了新衣裳给我。

那天一日三餐与往年我的生辰相比,可谓丰盛。

至寝前,爹爹与娘亲坐在我屋里的塌上,烛光摇曳,爹爹认真的问我:“予儿,爹爹教你的东西,你如今学得几成?”

山上的、水里的、地上的、天上的,爹爹教我无数事,我当即答道:“予儿已全部学会,只不过力气不比爹爹,予儿日后会做的更好的。”

爹爹似赞许又似悲切,他颔首无言。

娘亲揉揉我的头发,她目光温柔:“那娘亲教予儿的,予儿学会了吗?”

娘亲的教学在家中,我偎在她怀里,“予儿会了。”

窗外风将烛火吹灭,等残烛自己复明时,爹爹娘亲只笑说:“予儿真是最聪慧的孩子。”他们用着最呢喃的软语哄了我入睡。

之后,他们每日里做的事似乎更多了,两月后,爹娘指指那长长的棺木与屋后三里处的坑洞,他们勉强微笑又控制不住的流泪,“爹娘要先离开予儿了,予儿往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不解,只以为他们是要远行。第二日我便知这是天人永隔——他们躺在棺木里永远的离开了我。

有时候的肝肠寸断是灵府空了一处,而无处可填补。那天我没哭,用木车将棺木推到他们选好的那处。

坑洞挖的很深,我用尽所有力气,才将棺木摆的方方正正。我没有找别人帮忙,只用手捧起一抔抔黄土,将我的爹娘埋葬在此处。

只是任我百般精细到底不太好看,但我想爹娘应该不会怪我的,他们从未怪过我。

如今我已二八,昨日种种在我慧府里演绎,不免想到爹娘的未雨绸缪,那么准确无误、却教我猝不及防、悲恸万分……

只是我到底不能求问他们了,自先人不在人间后,再未入我魂乡、予我团圆。

再过不解,日子却还是需要留下来的人一天天的度过,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未在此处久留。提上我的囊袋,我去了学堂。

瞧我一时说东忘西、在下南坞地人氏,名唤束藏予。

山长:老师

失怙失势:父母不在了。 出自《诗·小雅·蓼莪》:“无父何怙,无母何恃。”

入泮:此处代指上学

玉旦凫春:鸡蛋鸭蛋

朝食:早饭

慧府:脑子(大脑、脑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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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南坞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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