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洋留下了一笔丰厚的小费,叶叙远推辞了半分钟,才开开心心地收下。酒吧老板冷冷看着,等周洋走了才说,原来你们认识啊,怪不得。
“怎么?”
“我还以为他聋的。”
叶叙远充耳不闻,好心情没受丝毫影响,还得寸进尺地提出要请一周假。
老板看他像在看傻子:“你就不担心一周以后,台上没你的位置了?”
“那我就挤挤呗。”
叶叙远冲他傻笑,到底要到了自己的假期,还有飞来横财,他好像很久没这么走运过,出门时脚步都是飘的。
*
假期第一天结结实实地睡过去了,傍晚饿醒,套了件羽绒服就去楼下小超市屯粮。
“大明星,”超市小妹亲切地和他打招呼,“这个小区除了你没人戴口罩,比不戴还好认。”
叶叙远不想解释——戴口罩纯粹是懒得说话,便指了指嗓子,又指了指购物篮里的东西。
“嗓子都发不出声了,还买这么多烟、啤酒,”她小声嘟囔,手上挺麻利地把东西扫码装好,“要不要带本杂志,快过期了,便宜卖。”
叶叙远扫了眼杂志架,第三排左数第四本,烧成灰他也能在一团黑里准确描摹出轮廓的那个人,就摆在那里,杂志封面上。
他拉下口罩,指着那本商业杂志,“还剩多少本,我全都要了。”
超市小妹收完钱忽然白了他一眼,“原来你能说话啊!”
*
躺在床上,举起那本杂志,叶叙远仰头看他,江霖也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他现在在遥远的阿妹瑞卡,叶叙远在手机主页设置了一个转换时差的小插件,每次打开屏幕,就能对着上面的时间想江霖现在在干嘛。
上次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是秘书小姐,语气僵硬,显然不擅长应付叶叙远这种和工作无关的对象,好在叶叙远的脸皮够厚,仍旧满怀期待地追问江霖下周回国飞哪个机场。
她语带讶异,江总行程有变,回国时间至少要推迟一个月。
或许是叶叙远回应的那声“哦”听起来实在太可怜,她忽然干巴巴地加上一句,因为错过了圣诞节,江总让她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
叶叙远没好意思问有没有我的,那边江霖好像刚开完会,她把手机递过去,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叶叙远为这个莫须有的礼物辗转反侧了两天,终于忍不住给江霖发讯息——听说圣诞节不回来了,那圣诞礼物还有吗。
对面回复很简短,已经买了。
接着传过来一张图片,叶叙远看着那个灰色的圈一点点加载成实心,在图片完全出来的瞬间点了放大。
是个狗项圈,黑色皮质,项圈中心挂了个银色的铃铛。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把那口气咽下去,问江霖,你是不是把给你家狗的礼物错发给我了。——发出去之前,还特别没出息地加了个“笑哭”的emoji。
后来江霖就没再回复他。
*
陆星屿知道他们关系那次,发了好大一通火,有半年没搭理叶叙远,最后能和好,还是叶叙远向他保证,自己没有收江霖一分钱。
虽然江霖是霸道总裁,自己是过气小明星,但是江霖没有包养他,他们是自由恋爱——叶叙远单方面自由爱他。
陆星屿听后评价,蠢死你算了。
他肯骂叶叙远,便是态度松动了,叶叙远立刻开开心心地说,我以前说什么来着,要当你的拖油瓶,就算我们组合解散了,我也不改初心啊。
陆星屿欲言又止,可能是被他的无耻态度噎住了,沉默半响,只问,你们以后要怎么办。
叶叙远心想,哪有我们,江霖才不会和我绑定什么以后。
他其实挺害怕这种问题,可能他的脑子天生和正常人不太一样,正常人分得清过去现在将来,知道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可是他不行。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不去判断这件事的对错,也不预见这件事对未来的影响,他的时间是无穷无尽的当下,现在他喜欢江霖,这种感情里便包含了时间和空间的永恒维度。
他永远喜欢江霖,不论前尘后事。
所以明知道江霖不喜欢自己,还是给他操,完事也不肯收他的钱。
但是不能这么对陆星屿说,他知道这种想法比图钱还贱,便学着苦情剧的女主角那样,圣光普照地说,说不定将来某一天他会被我的付出感动呢。
*
他抱着那本杂志居然又睡了一觉,这次睡得很浅,睡醒看钟,才过去半个小时。
他迷迷糊糊地爬下床,脚踢到了什么东西上,疼得一下清醒了。
之前买的杂志散落一地,全都是江霖的脸,虽然喜欢他,但是面对这种超级加倍的江霖,还是有些不适,便赶紧跪在地上一本一本收好。
在跪着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电视柜隔层里塞的DVD,好久没看了,他随手抽了一盒,封面是有些过度曝光的村庄远景,左边竖着排列了一行电影名,字体是不要钱的那种丑宋体。
这盒影片他看过很多次了——骆锋的第一部电影,初版DVD早已绝迹,后来骆锋大红大紫,这个电影又出了豪华再版,他没买,不知道到底多豪华,应该至少用上了付费字体吧。
他手里这盒自然是初版,骆锋送的。
拍这部电影时,骆锋才二十岁,脸上的轮廓还很青涩。他见过骆锋更小的样子,见过他的脸颊更瘦削,眉目还没有完全长开的时候,叶叙远记忆里的骆锋就总是那个样子,和银幕上的他判若两人。
电影里也是冬天,骆锋饰演的那个小镇青年,毛衣外面裹着棉大衣,佝偻着身子,总是骑一辆破破烂烂的单车。
他骑过高高的田埂,激起一阵浑浊的尘土,画面定格在他灰扑扑的背影上。
电影没什么**,总是灰蒙蒙的天空,冷清清的站台,孤零零的人,小镇青年每次骑单车的动作都很急迫,仿佛在被什么野兽追赶,也仿佛是在追赶什么。他那副狼狈又仓皇的姿态,像某种还未进化完全的动物。
叶叙远想起他们的组合解散那天,公司召开发布会,他们三个坐在台上,底下记者冷漠地举起摄像机,隔着镜头看他们,像在看鱼缸里的金鱼。
骆锋坐在左边,没有记者向他提问的时候,他就一直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趁陆星屿回答记者问题的空当,他在桌子底下悄悄抓住了叶叙远的手,叶叙远想把手抽回来,一时竟然没有挣脱。
于是叶叙远转头看他,压低声音说:“小骆,把手松开。”
骆锋回看的眼神,叶叙远后来还会不断想起,怎么都忘不掉。那个眼神里混杂了迷茫、难过,还有近乎绝望的恳求。
骆锋那时势头正盛,虽然还未官宣,但是他们早就听说,薄雾传媒——业内最顶尖的影视公司——已经打算签下他了。叶叙远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伤心。
后来有一天,叶叙远忽然想到,他在等我说什么,我那时候应该对他说些什么的。
最后他什么都没等到,叶叙远把手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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