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灵嗅影,匿息无踪!”
夜色浓稠如墨,只有半山腰的衔琅阁还余有一豆烛光,少年临窗而坐,运起灵力默念口诀。
这是今日授课长老所教的“匿息术”,需要感知灵力波动的特殊韵律,将自身气息调整为同频段,以达到融于自然的效果,这是个极为难得的高阶法术,施展起来却与修士的境界不直接挂钩,单单考验一个修士在“感灵”方面的敏锐程度,身为先天灵体,这无疑是许泠川目前为止学的最为精通的术法。
然而施展完毕之后,他只觉得自身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明显的改变,窗外虽漆黑一片,但凑近烛火的荷塘仍能倒映出一方模糊难辨的剪影,看来,匿息术不是隐身术。要想在对战过程中利用此术,就需得多番障眼法。
想到这里,许泠川正要从自己巨大的书架上翻找资料,凭空刮来一股阴风,将窗扇折腾的噼啪作响,他忙用手把窗户控住,一道极为不祥的黑影如幽灵般在从头顶掠过,带起的森寒之气,令荷叶枯萎,花苞收缩,整片荷塘沙沙作响,如嗅闻到危险气息的小动物般惊惧颤抖。
神府内的斩魔发出尖锐的嗡鸣,吵得许泠川头痛欲裂,一种难言的预感浮上心头,等反应过来时,人已踏上飞剑,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天命之子……”
难以辨明的深黑中,有人无声喟叹。
“本君允你,成为这出血腥歌剧的首席观众。”
“好好欣赏吧,这由背叛、贪婪与绝望烹饪的盛宴……”
“记住此刻的颤栗与痛苦——”
“因为很快,就该轮到你了……”
……耳边撕裂的寒风如恶鬼凄嚎,站在飞剑上的许泠川忽然鬼使神差的回头看去,背后只有渐渐远去流动的重山祟影,除此之外,毫无一物,他竟凭空生出一身的冷汗,浑身汗毛倒竖。
直觉让他不要再追,可神府内作乱的神剑却逼得他不得不继续往前。
眼见着那道飘忽莫测的黑影闪身扑入回春谷,少年紧急刹停,像受惊的兔子利索地钻进了茂密的矮丛。
一队身着夜行符衣、气息近乎完全隐匿的修士便如暗流般从他前方急速掠过。行动间伴有“扑簌簌”微弱又飘忽的振翅感,像是某类飞鸟,动静却更轻。不待凝神细听,已悄无声息,不留丝毫痕迹的离去。唯有掀起的腥风让躲藏在暗处的许泠川心脏砰砰直跳,他闭紧眼睛,忙又把匿息术多运转几遍,连呼吸都已停滞,过了很长时间,才像个谨慎的鼬鼠在仓洞里悄悄冒头。
不行,这气氛绝非寻常,必须立刻离开!
把识海中恼人的斩魔丢了出去——害人精,要去你自己去!
许泠川转身就逃,身后斩魔狂追,一剑背劈在自己的主人身上,似乎也在嘲笑他的胆小如鼠,痛的少年强捂住嘴四处乱跳。
眼见着动静越大,情急之下又给了一剑背,力道之大,直把人抽飞出去,噗通一声狼狈地砸进远处一棵大树的茂密树冠之中!枝叶断折的声响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唰唰唰——!”
刹那间,无数道冰冷强横的神识如同探照灯般扫来,将那棵巨树里里外外、甚至连每一片叶子都彻底“剥”开探查了一遍又一遍。确认并无异常后,那些神识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整个密林子里安安静静的,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临近的树杈上,许泠川浑身冷汗湿透,被抽红的背部麻痒无比,好在并未见血。他惊恐地看着那棵被神识剥离得光秃秃的巨树,方才自己若慢上一瞬,或是泄露一丝血气,下场便与那树无异!面前,斩魔像恶鬼一般悬在虚空,漆黑的剑体在夜色下折射出森冷的寒光,无声地传递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许泠川恨得牙痒,却再不敢妄动。他迅速环顾四周——回春谷属于五座主峰脉之一,名之为谷,地形却并不低凹,只是相对高耸入云的邻近山脉,它的顶部像是被天雷劈断,留下个颇为特色的坳口,拗口之下潜藏地火,如同天然的炉灶,本是最适合炼药师们的所在。
此刻,四周密林环绕,杀机四伏。灌木后、断壁下、阴影中……不知还隐藏着多少伏兵。眼下已成困局,贸然逃离必死无疑。唯有静观其变,待混乱真正爆发,所有人注意力被吸引之时,才有一线生机!
整座回春谷死寂得可怕,夜色正浓,灯火尽灭,高空乌云蔽月,伸手不见五指。
倏地,那道鬼魅黑影再次出现!动作快得只剩下一串模糊的残影,精准无比地扑向谷中秘库!守卫弟子甚至来不及发出警示,便如被割断的稻草般无声倒下。
黑影在其尸身衣内熟练地摸出令牌,对准库门阵法——灵光微闪,库门悄然洞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悄无声息,仿佛演练了千百遍,效率高得令人心惊。
是内贼?许泠川刚闪过这个念头,秘库内便传出激烈的金铁交鸣之声!
下一秒,黑影破窗而出,身后数名回春谷弟子怒吼着追杀出来。
与此同时,潜藏在黑暗中的伏兵尽数暴起!如同激射而去的箭矢,从四面八方扑杀而至!屠刀银光错落,瞬间交织成一片死亡罗网!
“铿!锵!噗嗤——!”
却捣入地面,尽数落空,坚硬的地面徒留下数个深坑,战斗在瞬间进入白热化!可他们“飘诡”的敌人,却比那落在黑布上的墨笔之峰还要难以捕捉!
剑风凌厉如实质,切割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地面上不断增添着残缺的尸骸,鲜血飞溅,将地面染成一片粘腻的暗红。偶尔迸射出的术法火花,让那些被短暂地、照露出地一张张扭曲疯狂或绝望恐惧的脸,成为陡然撕开夜幕欲惊吓孩童的鬼面!却很快又被更深的黑暗所吞没!
许泠川面色惨白如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血腥味和残酷的杀戮场面冲击着他稚嫩的神经。
终于,幕后之人坐不住了!
一柄寒冰长枪如银龙裂空,带着冻结一切的森然杀意,直刺黑影后心!
“刺啦——!”
布帛撕裂声刺耳响起。
“起阵!!”
廖冰语的爆喝如同惊雷炸响!
早已布置好的大阵瞬间激活,无数符文在地面亮起,灵光冲霄而起,将整个坳口照得亮如白昼,也清晰地映照出满地狼藉的尸山血海!
就在这光芒亮起的刹那,许泠川身形如绷紧的弓弦,就要趁机电射而出,逃离这修罗场!
但下一瞬,廖冰语那一声厉喝,却如同定身咒般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陈观雪,还要负隅顽抗吗?!”
陈观雪?!
许泠川猛地回头,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难以置信地望向场中——
尸骸堆积如小山的坳口,宛若一口沸腾的血肉熔炉。在那一片刺目的猩红之中,一袭皴染的白衣尤为触目惊心!漆黑的斗篷带着撕裂的断口被长枪钉死在地面,廖冰语振枪甩落血珠,枪尖直指前方那白衣覆面、周身煞气缭绕的身影。
白先生!?
许泠川脑中轰然巨响!是了,那黑影是因其身着斗篷!他能自由出入寒穹山!
可为什么?他为何要盗药?这岂不是为师尊惹下滔天大祸?!
无数疑问炸开,但眼看着廖冰语步步紧逼,杀阵光芒愈盛,许泠川眼中闪过一抹决绝!他猛地抓起斩魔,彻底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将匿息术催谷到极致,身形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飘”落地面,继而如同贴地滑行的灵蛇,利用一切阴影和障碍物,极限地向着那对峙的二人潜行而去!
腥臭的血气几乎令人窒息,他强忍着呕吐的**,双目被刺激得通红流泪,却死死咬住牙关,不发出一丝声响,最终潜行至最后一片矮木丛后,屏息凝神。
场内,随着廖冰语亮牌,困阵已然布好,回春谷的弟子纷纷从堂内鱼贯而出,口中默诵咒语,带来铺天盖地的灵压几欲压碎人的骨骼。
“吾等为少宗主压阵!”
至此,廖冰语才心中稍定,这是灭威咒,纵使敌方比自己高出不少境界,却也休想再动用高阶的灵压震慑!他开始攻心:
“观雪,是我低估了你,苏陵游那个蠢货是你抛出来的迷烟吧,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等轻敌,好让你盗取解厄丹?可惜,你终究棋差一着!这六阶生杀阵,加上回春谷天罗地网,你插翅难逃!”
白衣人所有的表情都隐在了那张奇诡的只留有两个孔洞的同色系面具之下,对于廖冰语的话他像是充耳不闻,手中长剑微微转动,像是随时寻找着进攻的缺口。
这份冰冷的沉默,反而让廖冰语心底寒意更甚。他猛地想起与陈观雪并肩作战的过去——
这人身处尸山血海中却如闲庭漫步,魔潮灭除后的第一句话竟是“我玉冠可曾歪了”。彼时那柄饮过万千魔血的斩魔剑,正被主人用织金绡细细擦拭。
恰逢天边破晓,晨光熹微,廖冰语抹去脸上的血印,一回身,只见陈观雪正对着潭水整理衣冠。染血的广袖垂落水面,惊散一池血色,而他专注端详水中倒影的模样,恍若置身琼楼玉宇而非修罗战场。
心脏如同被冰手攥紧,连骨子里都开始冒着寒气。那是个怪物,惊悚到极致,美丽到极致的怪物,那双铅灰色眼眸不会在看到生命流逝之时出现任何的波动,他像是被杀戮养起来的腐骨花,命债越重,他越是艳极。
没有任何敌手,能逃脱剑下亡魂的宿命。
直到此刻廖冰语才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个多么致命的境地,他脸色苍白,冷汗细密渗出,却强自镇定的从怀里拿出那个寒玉盒,“你不要解厄丹了吗!你的寒毒——”
话音未落,白衣人动了,剑似鹰爪般将解厄丹扫落,凌厉的剑气几乎将他手掌割裂!
廖冰语骇得一个狼狈不堪的铁板桥后仰,险之又险地避开后续追击,背部擦着地面滑出,惊起一身冷汗。
然而第二剑已如影随形,当头劈下!
廖冰语仓皇架枪格挡,震得虎口崩裂,趁机朝着阵外嘶吼:“发信号!增援!快!”
但阵外,只有回春谷弟子们冷漠麻木的眼神。谷扬天等高层,自始至终未曾露面!
一股彻骨的冰寒瞬间淹没了廖冰语——这瓮中捉鳖,要捉的究竟是谁?!
他彻底放弃了反击,将怀中所有符箓、法宝一股脑砸出,趁着一片混乱的爆炸和烟尘,连滚带爬地扑向阵法边缘!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阵法光壁的刹那,一个他死都想不到的身影,带着嘲讽的冷笑,出现在光壁之外。
川子,借着这个机会给你师尊来波大的,谁让他老欺负你,搞回去!
高能预警:在第三十四章局中变数一章内,二人的关系将迎来新的突破。有一个“吻”,如果那算是一个吻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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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好戏开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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