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八点，大福就回到了永安小区，是打车回来的。而正想着联系一下卫俨，人却早就在门口守着了。
“我说了不会很晚的，在外面等不热啊？”大福很自然地挽起卫俨的胳膊，要走，却走不动。
卫俨的脚定在原地，脸色也是凝固的，“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到底什么急事？”
不算意外，但大福并不想让卫俨知道实情，毕竟，王洋是个特殊的存在，也是个无关紧要的存在，“别生气，在朋友车里呢，他那时候也在打电话，我再接就听不清了。”
这是实话，也藏着她的小心思：怕卫俨听出王洋的男声。
可是，“什么朋友？男的女的？”卫俨很直接，并且表情终究不见一丝松弛。
“大学同学，正好遇到了。”大福也嗅到了些微不寻常的气息，“卫俨，你怎么了？不相信我？还是我不能跟同学一起？”
大福想起了以前卫俨对钟宣的态度，就是这么“小心眼”，而不禁反思，卫俨难道是知道了什么？是在向她质证？
好吧，就算是她处理得不好，容易引起误会，大福勉力一笑，决定先哄哄卫俨，“卫俨哥哥，你想不想吃夜宵？我们去吃小龙虾吧？正是当季的！”
“不想吃。”卫俨却是果断拒绝，紧接着就是：“是男同学吧？开着蓝色保时捷。”
“你看见了？”大福心头揪了下，不是因为被戳穿的羞惭，“既然看见了，干嘛还绕来绕去的？”
“我绕还是你绕？”卫俨的情绪上来了，语气加重了不少，旋即又无奈地叹了声，很失望：
“我没看见，是周雪拍到了，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我要是看见还能让你跟别人走吗？又又，我不是不信你，反而因为信你，才等着你说实话。”
大福倒是知道周雪为什么会在，这几天她都能看见周雪来经侦支队配合调查了。果然啊，周雪出现就没有好事，而卫俨应该也是受到了挑拨吧。
所以，什么信不信，都是“不信”。
大福后悔去哄他了，抵触的情绪也爬了上来，“周家的公司涉嫌非法经营，是经侦支队负责的案子，她最近常来。所以，她大概是等着找我的茬呢，你呢，也上钩了！”
“这你也瞒着？”
卫俨的关注点还真是清奇，大福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她的出现跟我们有关系吗？什么叫我瞒着？！”大福大声质问，觉得可笑，“你跟周雪的事我从来都不在意，可她说什么你都信，我就这么好欺负？卫俨，我也知道你身边不缺女孩，不止网上，现成身边就有，我根本就比不过来！”
一席话说得卫俨一头雾水，也急躁起来，“这种话能乱说吗？！我们在讲一件事吗？！你不讲道理！”
“我就这样，看不惯就走啊！我家不欢迎你！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大福说完就跑走了，决绝而怒不可遏。而卫俨，似乎没反应过来，似乎也极度生气，总归没有迈步去追。
明天是周末，是卫俨要带小姑娘回家的日子。
本来。
……
不会是要分手的意思吧？
争吵过后的两天里，卫俨的脑子里循环在想这个问题。这是两个人认识以来闹得最激烈的一次，那次真正的分手，也没有这样“爆发”过。卫俨有点兜不住底的心虚。
可是，他并不认为完全是自己的错。
其实已经下班了，卫俨迟迟没走，就坐在车里苦思冥想。而手里盘来盘去的是大福家的钥匙——唉，两天没见面了。不见面，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发什么呆呢！”
是赵永平，他的车就停在旁边的车位。连一向晚走的领导都下班了，卫俨恍然看了眼时间，将近九点了。
“你看你那点出息！”卫俨还没解释，赵永平就好像心知肚明一样，嫌弃地摇头，“大福不在，你就不能回自己家啊？守在这儿能看见她还是怎么的？”
卫俨没听懂，但也很快找到了重点，“她不在？”赵永平所指显然不是他们吵架的事。
赵永平微微皱眉，“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看来要不打自招了，可是！卫俨立马下了车，“您知道什么？她去哪儿了？！”
赵永平的脸色渐渐沉顿，“她出去没跟你说？吵架了？”
先前怀孕的乌龙才平息，赵永平还觉得卫俨挺有分寸的，放心让他照顾大福，也在打算着两人的婚事。
“您先告诉我她去哪儿了？！”卫俨急了。
“执行任务，跟队里到吉川抓人去了，有纪律，具体的不好说。”赵永平审度地看着卫俨，“你们怎么回事？”
卫俨的心已经不在这儿了，贴着车门，几乎要借力才能站好，声音虚颤：“是命案吗？涉黑吗？有枪吗？贩毒？为什么要她跟去啊？她实习期还没过呢……”
“说了不清楚，你不懂纪律吗？刑案你还没数？没数回去问你爸！”赵永平看得懂卫俨的神色，一叹，语气缓了几分，“少乱想，想也没用，早点回家吧。”
可卫俨已经不是“乱想”的问题了，单是他刚才说的那几种案子，都是刑事案件中的“顶配”了。
……
邻省吉川市公安局。
刚刚停止了审讯，大福有了休息的空档。她拿出手机走到窗边，对着屏幕看了又看，上面显示了几十个未接电话，来自太平洋警察。这个场面实在太不陌生了。
其实卫俨这两天也联系过她，但都是在微信上，发些无关痛痒的文字。很平常，对他们的矛盾只字不提，诚然不是求和的意思。那么，她也就没有回复过。
而现在突然间这么密集的电话袭击，应该是发觉她出任务了——出任务才打电话？这种关心算关心吗？
思绪纷然，还是无解。
“小齐，干嘛呢？不抓紧去睡会儿？”
正要收手机回去，尹飞过来了。大福故作一笑，摇了摇头，“我不累，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尹飞一向欣赏大福，大福关于汉服案的精彩解说更让令他刮目相看。所以即使资历尚浅，毫无经验，尹飞也愿意让她参与一些要案，对她的能力非常信任。
“暂时没有。”尹飞也一笑，递上了一直拿在手里的矿泉水，“这次人手不够才临时让你来的，但你毕竟是第一次出来，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跟我说。”
这个案件从一队接手就是大福在跟进整理资料，她很清楚案件的性质和脉络，也很荣幸能实际参与，“我就是跟在后面，也没做什么，辛苦的是你们，都熬了两个晚上了。”
大福拧开瓶盖，却送回尹飞手里：“熬夜容易上火，提审又说那么多话，你喝吧。”
尹飞顿了顿，没拒绝，“这是刑警的常态，我习惯了。有的时候会觉得这种节奏才是正常的，甚至是享受。”
“难怪大家都说尹队单身是有原因的，案子才是你的终生伴侣！”这是市局盛传的话，尹飞自己也知道，以前都不理会，而现在却让他若有所思：
“小齐，最近，卫俨还来找过你吗？”
复合的事，大福没理由刻意去说，尹飞一无所知，“我们复合了。”大福淡淡地说道，手不觉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尹飞极是意外，表情凝滞，半天才眨了下眼睛，“哦，挺好。”
……
诚然，打不通小姑娘的电话让卫俨更加心乱如麻，在父母面前也掩饰不了了。父母这才知道，大福是因为跟卫俨闹了矛盾才没来家里，而之前，卫俨只是以工作为借口。
“你怎么把人家追回来的忘了？这是你卫俨能干出来的事？”郑春阳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一路看着两个孩子经历波折，卫俨根本没有心硬的时候，谁知竟翻车了。
卫俨没有底气，对错都好，根本不想再提吵架的事，脸色发白，虽坐在沙发上，但浑身没一处踏实，“妈，我真的特别怕。”
郑春阳无奈叹气，把目光转向了丈夫：以前卫怀国办案子的时候，她的心情有多煎熬，总算有人感同身受了。“老卫，你要不稍微问问志河？他是局长肯定清楚小齐那边的情况。”
“这怎么好问呢！你又不是不知道办案的规矩，别跟着乱着急了。”卫怀国心里都懂，但矛头还是对准了卫俨，“我看小齐比你能干得多，也有担当得多！”
“爸，您真的不能问问肖叔叔吗？”卫俨已经把自己陷入了绝境，守不住“底限”了，“又又要是因为生气不接电话就算了，万一不是呢？”他不敢明说那个万一。
郑春阳到底立场不同，听到这里，忽然有切肤之感，“小齐要是在我身边长大，我绝不会让她去干警察。”说完，眼眶泛红，又是长长一叹。
卫怀国望见郑春阳的眼睛，心意发沉，似乎也犹豫了，忖度着拿起了手机：“小齐的手机号是多少？”
卫俨不明白爸爸的意思，只是愣怔。但忽然，郑春阳一惊，拍了下儿子，然后直接把卫怀国的手机拿到了他手里，“陌生号码打过去，说不定小齐会接的！”
卫俨如梦初醒。
……
深夜，专案组的办公室里，警员们在沙发上睡成了一排，除了尹飞和吉川公安的一位队长，两个人还在反复推敲案件线索。
忽然，一阵电话铃响了，第一个惊醒了手机的主人——大福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身体一僵，捂着手机就跑了出去，脸上涨得通红。
一直跑到走廊尽头，她才正眼去看手机，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嘉海。谁会这个点打来？骗子也得休息了吧？
“喂，您好。”犹疑着接了电话，却没人回应，“您好，请问是谁？您好？”
反复问了四五遍，终于听到些微喘息声，可还是不说话。毕竟是还在专案组，不能干耗着时间，大福准备挂电话了。
“又又。”
就两个字，千钧一发之际。
卫俨，拿别人的手机给她打电话，这招倒是有点意思。“我挺忙的，你有事吗？”她也在停顿片刻后才回应了句。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卫俨的声息急起来，带着微颤，“高铁站还是机场，我去接你好吗？”
“不知道，不说了，就这样。”电话挂断了。
但，她没有赶着回办公室，手机捂在心口，不太平静。这时，身后的脚步渐渐走近：
“小齐，怎么了？没什么问题吧？”
她也知道刚刚惊动了一屋子的人，“没事，我哥哥的电话。”这个谎撒得挺无聊的，尹飞并没有所指，也没有过度解读。
“哦，赵所担心了吧？他也挺辛苦的，这么晚还没休息。”自从大福到一队报到，尹飞就对她的履历身世有了了解。
“他就是问我多久能回去，随便嘱咐两句。”继续圆场。
尹飞点点头，一时却严肃了些，“这案子还算顺利，时间不会太长，但嫌疑人不太好对付，不出意外的话后天收网。”
大福知道这话的分量，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下就收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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