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如期结束。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星竹都没有找到机会和祁伤说话，但是每次经过她的班级后门，沈星竹都会下意识朝里面望一眼，偶尔能看到她皱眉沉浸题海的侧脸，但大多数时候，座位上空空如也。
久而久之，沈星竹发现一件事——祁伤似乎有意在躲她。
高中几年，沈星竹所见到的祁伤，对于学习有着超出常人的刻苦。虽然她无法从考第一这件事上获得太多的喜悦，但“犯蠢”和“失败”却让她极度痛苦，这也是她刻苦的动力来源之一。
或许是之前错以为去小卖部买烟被张校长抓住的女生是沈星竹，祁伤做了一件让她无法接受的“蠢事”。这货的厌蠢症严重到即使犯蠢对象是她自己，她也要跟自己生气的程度。
有次在食堂餐盘区遇到，沈星竹主动和她打招呼，结果这货端着空盘子在原地盯了她几十秒，转身把盘子放了回去，朝门口……走了。
“是不是我一出现，你就想起了你做的傻事？”后来沈星竹问她。
当然，某人面不改色地借口道：“不是，是突然想到一道题的解法，就先回去把题写了。”
“……”
高一上学期，1、2班有一节体育课撞上了，都在星期三下午最后一节课。
湘中不仅抓学习严，抓体育生训练也很严，每年市里的体育竞赛湘中学生都能在多个项目里拔得头筹。体育老师也就把心思都放在体育生的专项训练上，对班级体育课很宽松，上课后、下课前分别集合点两次名就解散了。
自由活动时间学生可以自己打球、散步或者学习。沈星竹不爱动，所以每次都是提前带好练习册去操场刷题。
祁伤也忙着刷题，但很长时间沈星竹一次也没遇见她，因为这货向来不是一个常规的好学生。
体育老师说体育课禁止走出操场，九月份风吹日晒的，沈星竹真就老老实实待在操场刷题，而祁伤……机智地在操场外的教学楼里找了个空教室自习。
那天下午体育课，远处教学楼空荡的走廊上突然出现一个欣长的人影，朝楼下厕所走去，她认出祁伤，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年轻时，她把她妈林多美女士的教导看作金科玉律，她妈说：突然制造出大声音是很不礼貌的。所以她个性很安静，做什么动作都是轻轻的，很怕惊吓到别人。
卫生间里，祁伤低着头，两手捧满水，把脸埋进去，重复这动作几次之后，她抬起脸。沈星竹见状，好心地往她手心里塞了张纸。
祁伤被吓了一跳，双眼睁大，瞳孔地震。那时候沈星竹才意识到，有时候太过安静也有点不礼貌。
更不礼貌的是，她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没想到外表冷酷强悍的祁伤，竟然会被一张纸吓到。
祁伤皱眉盯着她，把纸揉成团，丢进旁边的垃圾筒，没说话但看表情很不爽。
“不好意思。”沈星竹以为她生气了，一边道歉，一边抽出纸，着急忙慌往她脸上擦，结果纸张碰到水化了，碎纸沾在她脸上，而且……越擦越多。
两情相悦是一个双方情动的过程，如果说这个过程沈星竹是始于好奇，那祁伤应该是始于倒霉！
沈星竹一脸尴尬地微笑，祁伤的眉皱得更紧了，眉头的纤毛像松针一样立起，刺破一颗晶莹的水珠，沈星竹收回手，无意间擦到她的眉，真像松针一样硬。
她们那老一辈有种说法，眉发硬的人脾气也很硬。反正这说法在祁伤身上是应验了。
“别再四处散播你的愚蠢。”祁伤这样说，本意应该是嘲讽她。
但沈星竹是个浪漫主义者，想象力丰富，她想：这些纸张是蠢货吗？因为她把纸张沾到了祁伤脸上，所以四处散播了愚蠢。这个奇思妙想让她一点儿也不生气。
“你是在骂这些纸吗？”沈星竹开了个玩笑。她没奢望祁伤能理解她脑袋里乱糟糟的想法，因为以前她这样开玩笑的时候，别人都听不懂。
祁伤盯了她几秒，回怼道：“这些纸无缘无故替你承担了骂名。”
沈星竹很惊喜，“你听懂了我的话？”
祁伤是个纯正的现实主义者，但这并不代表她对沈星竹那套浪漫主义思维毫无觉察，她很聪明，察言观色的水平甚至远超许多成年人。
祁伤：“我对天马行空的东西没兴趣。”
那就是听懂了。沈星竹想。
不知道为什么，只因为她开了个玩笑，而祁伤下意识回怼了一句，她心底竟生出一种心有灵犀的喜悦。没有太多的闲话寒暄，她们的灵魂贴近了很多。
沉默之际，卫生间的光线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庞大身影挡住。
回头看了一眼，祁伤转身清理脸上的纸屑。
凌峰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就自动忽略她，饶有兴味地朝祁伤走近，手掌越过祁伤的颈侧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体育生每天的最后一节课都去操场训练，不上课。）
沈星竹像夹心一样被他们两个高大的人夹在中间，只能尽量紧缩身体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说实话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被爸爸妈妈抱着的情景。
祁伤抬腿就往另一边离开。
凌峰急忙抬起另一只手，挡住祁伤的去处，“加个微信，国庆放假方便联系。”他习惯了别人的顺从，说话的语气时常很强硬，给人一种命令的口吻。
可惜祁伤不是从来不是一个言听计从的人，“游手好闲不需要经过我的批准。”这话一来是骂凌峰这人除了游手好闲没其他事干了；二来是把自己摆在凌峰的上位，算是对凌峰命令式口吻的反驳；三是表达拒绝。
凌峰一脸没听明白的模样，但大约也能猜到祁伤在骂人，他这人糙，但对女生还算绅士，“你私下脾气挺大的。”
祁伤：“我需要对你友好吗？”
凌峰：“说话别这么刺人。”
祁伤：“人只能对自己的母亲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看来你很喜欢到处找妈，不过你找错人了。”
凌峰被骂得毫无还嘴之力，他不太擅长讲话，以往都是妹子来撩他，第一次主动追人就搞得这么狼狈，他觉得没面子，往墙面踢了一脚。
沈星竹跟着祁伤走出去。
祁伤不耐烦地转身，一字一句道：“我很抱歉让你以为我是一个悲悯仁慈的人，但是你愿意怎么幻想是你的事，我不感兴趣。之前帮你纯属偶然，并不意味着我允许你靠近我，别再做这样的蠢事，我真的很讨厌为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
这次，沈星竹真的被伤到了。
以致于很久之后她依然怀恨在心，时不时学着祁伤的语气朗诵这段话。
祁伤骂她幼稚！
……
国庆前放学，学校发了张安全守则，老谢在讲台上叮嘱大家带给家长签字。同时，放松的时候也不要忘了复习，准备迎接高中的第一次月考。
“好了，祝大家国庆快乐，同学们再见。”老谢道。
“老师再见！”铃声响起，大家自动忽略了月考和复习，鱼贯而出。
沈星竹收拾东西比较磨蹭，常常落到最后才走。
李梦琪是个急性子，背着书包站在原地等这种事简直让她抓狂，“星竹，我去买点东西，校门口等你。”
“好。”
祁伤也经常是最后走，但她当然不是因为动作慢，而是因为刷题。一道大约需要十分钟的题，还剩五分钟下课，常人的思维是不写了，祁伤的思维是……能少花5分钟课余时间。
她慢悠悠给最后一道题画上句号，拿起安全守则，在下面的“家长签字”一栏处签上名字，然后丢进桌洞。
等沈星竹收拾完要带的东西，时候不早了，但班上还有一个人在，锁门的任务就留给那人了。她从后门出来，迎面撞到了从1班前门出来的祁伤。
1班没人了。
看到她的脸，祁伤几乎不留痕迹地皱了下眉，沈星竹急忙解释：“我不是故意靠近你的。”
上次体育课之后，她反思了一下，或许是她太自以为是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的热情。
祁伤没理她，紧绷着眉心开始锁门。
后来沈星竹掐着她手臂问：“不说话是不是因为有鬼掐你脖子？”
这货很是委屈，“你撞到我胸了。”
“……”sor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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