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三年前。

赫宅,翠湘苑。

每到酷暑,祖母都会带着家中女眷到郊外的联排宅子避暑。

这里不及城内便利,所有的吃穿用度都要安排下人起大早去城内采买,即便乘车,来回都要半日。

位置虽然隐蔽,处在一片茂密幽静的竹林中,但每个二进的宅子也就占了赫府各个苑子的两成大小。所以姐姐和姨娘们都不喜欢来,唯有司洛不同。

因为她可以与祖母住在一起,也不用被私塾先生严厉看管,去学些她根本读不懂的诗词经文。

她喜爱作画,却是用百花的花瓣和枝叶为工具,将天然的素材粘黏在特制的木框或竹箱中。也因画风新奇,被四处经商的哥哥和父亲辗转卖给了五湖四海的大户人家。

大哥爱颜面,也善于吹嘘。

这也使得司洛在赫府的地位更高,祖母疼爱得不得了。

因着虚荣心的作祟,住别苑的这段时间,司洛每天都会起大早,趁着林子里还不热就到后山去寻画材。

这里野花遍地,茂林修竹,处处都是取之不尽的花叶。

这一忙活,多半就得将近晌午才能回去。

那日夏至,司洛采花回来就被祖母喊了去。

她满身是汗,光顾着擦汗饮水,没注意坐在一旁的客人。

祖母总是骄纵她,指尖点着她小鼻子,让下人给她换衣服的同时才瞅了眼厅堂边角的位子:“我的小胖洛儿,你没看见那还坐了个人呐?”

司洛这才顺着祖母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个单薄的少年小心翼翼朝她递来目光。

他皮肤色泽不似大哥那样康健,反而像个病秧子毫无血色。

“他叫凌坤,是祖母的远亲小侄。”祖母介绍着,又从阿嬷手里取了一个两只手掌大的木箱,打开铺在司洛面前。

“见了你大哥拿去的画,他甚是喜欢,这才舟车劳顿,特意上门拜访。”

司洛的画自是精美的,少年上门的诚意也更添她的信心,脸上笑容也绽开。

许是顾及礼数,凌坤只坐在圈椅靠前的一半。

他背稍弯着,头也不敢完全抬起,行为表情都显得拘谨极了,乍一看倒像个受气包。

这样子多少让司洛提不起对他的重视,只觉他看上去还没个仆从勇敢。

如是想,司洛也就没把他放眼里,怕祖母怪罪她无礼,才从祖母怀里彻底坐正了些,对他稍稍点头,表达谢意。

再之后,司洛也不知他怎么就住下了,联排的其他院子不是没住处,但祖母偏偏就把他安排在了翠湘苑,与司洛的住处只隔着一个花园。

起初的一段时日,司洛都没怎么见到他,自然都忘了他的存在。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和司洛一样,天蒙蒙亮就起身,甚至总与司洛赶在同一时刻出门。

每每碰面,他也不会主动说上一言半语,就只是附上腼腆的笑,脸也不敢抬就赶忙踱出门去。

扭捏的样子让司洛更看不上他,连背后的婢女都取笑他还不如个大姑娘,司洛便更对这人没什么兴趣做深入了解,甚至觉得他是想借此与自己套近乎。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半个盛夏。

直到一日清早,司洛临出门突然赶上狂风暴雨,原本采花的计划只得临时取消。怕淋湿衣裙,她被困在门廊处等着雨变小再回闺阁。

等待的功夫,凌坤刚好从廊庑走进来。

他脚步极轻,却依旧那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杵在角落,因着忽然打伞的声音才让司洛回过神,注意到他的存在。

被吓了一跳的司洛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凌坤呢,依旧对她腼腆一笑,打着伞就出门了。

尽管风雨极大,打伞也无用,但凌坤丝毫不在意,任由刚踏出门的身子被瞬间打湿,无动于衷朝着与她采花的相反方向去了。

司洛这才注意起他奇怪的举止,视线落在那个单薄的身影上,直到他走进深林,消失在潮湿的雾气中。

“他是不是每日都去那边?”司洛突然问身后的门卫,眼睛仍盯着远处的浓雾,不解。

“是,还都是这个时辰。”

司洛皱眉,又想起前几日祖母说的话,再次确认:“那日在祖母处用膳,祖母是不是说凌家小哥总是晌午才归?比我还晚?”

门卫想了下,回应:“总是在晌午大家都休息了后才回,庖厨还要单独给他留出饭来。”

司洛突然好奇起来,又去看凌坤消失的地方。

“这里偏僻,他这么文弱的人在林子里转悠半日,难不成在搭房子?”

听她猜测,门卫尴尬一笑,他确实也不知道凌公子是去干什么。

“这林子里的土松,若能轻而易举搭房子,哪还能就咱赫宅一处联宅,只怕早被人占了去。”

毕竟与赫府财力相当的又不止一家。

司洛越发好奇。

那他是去做甚??

也从未听说这林子里有野兽,他也没个武器,便更不可能是打猎。

再者说,若真的有野兽出没,凌家小哥这单薄的身子,不被叼走才怪。

司洛想不明白,却刚好雨小了些,便把好奇心一收,随即回了房。

这雨一下就是几日,司洛每日歇在屋里,没再早起出去采花,也自然没留意凌坤的动向。

直到几日后,司洛与祖母一起午膳,听着院子里踢踏的踩水声和婢女们收伞又撑伞的声音,才忽然想起那日不畏风雨出行的身影。

她便婉转向祖母打听起关于凌坤的事。

祖母说,凌坤是她远房妹妹的侄子。

因老人腿脚不便,才让凌坤不远千里来探望这位不熟悉的长辈。

喜欢司洛的画自然也是真的,但更多是为了帮老人探望,毕竟这交情还是祖母年少随父亲经商,和这位远房的妹妹结下的。

凌家在当地也是个相对富庶的商贾之家,并且是做出海贸易,这正好与以内陆生意为主的赫家相补。

所以他这次来,也是因司亮那几寸巧舌,才有意来与祖母商讨两家生意联合的事。

赫,凌两家处在一南一北,往来一趟也得几个月的功夫。

祖母想仔细琢磨琢磨这个事情,顺便等出游的父亲回来一起商讨,这才让凌坤暂且住在别苑了。

好歹也算是半个亲人,祖母更不好意思打发他到边角的院子去住,怕落人口舌说她招待不周,更怕影响两家的合作,这才安排他在自己身边住下来。

原本还想和他多亲近,聊聊多年未见的妹妹,再聊聊凌家的生意。

谁想这少年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晌午回来又睡到半夜才起。

如此作息与常人完全不同,就连庖厨都向祖母抱怨过多回,半夜还要给他单加食膳,这不连着几日都在吵闹着要加银子。

再想起那日凌坤淋雨离开的画面,司洛越发对这人感到好奇。

可祖母午膳后要午睡,她也不好再磨着祖母问东问西,只能抑下自己好奇的冲动,陪祖母用完膳就离开了。

这会外面的雨才刚停,天色却未大亮,仍有层薄薄的云笼着太阳,昏暗的光线和潮湿的空气让人感觉还有雨没下完似的。

司洛在屋里憋了好几日不想回去,索性趁着凉爽打算出门溜达溜达。

经过凌坤房间的时候,她下意识停下步子,朝那侧出神。

房间的门窗紧紧关着,里面也未点灯烛,像是无人在。

正巧碰上进门送信的管家,司洛拦住他随口问:“凌家小哥回来了吗?”

“半刻前就回来了,庖厨刚给他送了饭去。”管家边说边抱怨:“五小姐,您说这位爷什么来头?每日晚归不说,还要浣女中午来取他换洗衣裳。”

翠湘苑不比城内的宅子方便,水井数量有限,也只是供日常饮水使用,更何况这边都是二进的院子,也没辟出专门的地方供浣女们捣衣用。

所以浣女们每日都是在清晨来收前一晚的衣物,再坐牛车去几里外的河边捣衣,日暮前再把湿漉漉的衣物拉回来,晾在宅子后面搭了棚的竹林里。

中午收衣就意味着要专门为他留个浣女等着,若是衣服太多,就需要浣女从河边花几个时辰往返,就为了取他几件薄衣。

“你是管家,大可不同意。”司洛知道管家是窜到自己向祖母告状,好省了他的差事。

“哎呦,五小姐。”管家为难,“我确实没同意…仍安排日暮时候浣女一起取。”

他瞧了眼凌坤的房间,一脸不悦又不敢大声:“但这爷说带的衣物不够,第二天中午就得换新的。”

“那哪来得及…”

“为什么是次日中午非换不可??”司洛也奇怪。

“咱也不能不让人换衣服,是吧。”管家咂嘴,一筹莫展,“不过老奴这些日观察,他晨起出门的衣裳和回来的时候确实不同。”

“啊?在外面换的?”

“可不是说的!甚至这每日换下来的衣服尽是泥渍,浣女捣衣都费劲。”

这举动太不正常了。

首先,那日并未看到他带着包裹出门。

其次,他为何每日都在府外换了新衣服回来?倒给司洛一种他想隐瞒什么的感觉。

“那你没趁机问问他每天都干什么去?”

管家为难,“老奴倒也想呢。人家好歹是主母的贵客,我哪有资格问人家干嘛去。”

司洛眼珠子一转,这意思就是想从她这打听打听。

一来,祖母不会责备她;

二来,她的身份关怀两句也没什么不妥。

但司洛和凌坤总共也没说过两句话,即便好奇,但他去哪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司洛不想掺和,只冷漠地点点头,准备朝外走。

见她要走,老管家觉得要错过这个绝好的机会,当即又拦了她一道,表情犹犹豫豫,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干什么?”司洛顺势后退了半步,与他拉开距离,这样子也能表达出她对管家的建议有多拒绝。

“五小姐,老奴也是没办法才想让您打听打听。”

司洛不耐烦,提步从他身边绕开,心里多少怪罪这管家逾矩。

谁知这管家赶忙跟了句:“凌家公子每日去的方向,可是竹林禁地!咱赫家的人平时可不往那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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