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遇紧跟着许婉柔,一前一后下了楼。他还在张望,突然被一把拉进了一楼的楼梯通道。
“阿遇,阿遇。”许婉柔哽咽着扑进他怀里,哭得隐忍压抑。
林遇站在原地,任由她抱着。他已经五年多没见过许婉柔了。最后一次见面,是他考上高中后,许婉柔偷偷从宋家溜出来找他,想塞点钱给他交学费。
可那次,也被宋经年赶来截了胡。那沓钱最后被直接扔到他脸上,宋经年笑得温柔:“拿了钱就滚。”
“宋太太从此之后,只有我宋经年一个儿子。”
像现在,被许婉柔这样抱着的场景,似乎已经隔了数十年。
说实话,虽然当年的事情并非许婉柔的错,但一切却因她而起,林遇这些年心底对她也存着着隐隐的恨意。而且他怎么都没办法把眼前人与记忆中身着碎花长裙、笑容温婉的母亲重叠起来,仿佛隔着一层疏离而陌生的隔膜。
最终,他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动作生硬而克制。
他等电梯上楼时,人还有些恍惚。
许婉柔的话在耳边挥之不去:
“阿遇,宋家都是没人性的畜生!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想替你爸报仇!”
“宋家我已经抓住把柄了!宋经年的公司,我安排了人,他们财务肯定出问题了!可他把账抹平了,我的人也找不到了,肯定是被他买通了!”
“阿遇,你在这里,你也是想报仇的吧?阿遇,你得帮我!”
......
也许是那份陌生感,让他对她卸不下防备,什么都没有提起。
更何况,他手上的资料确实还不够完善,还不足以扳倒宋经年和他的公司。
“叮——”电梯门开了。
林遇回过神,抬头,却愣住了。
里面正站着宋经年。
宋经年本来已经下楼出发,却发现漏带了一份重要资料。这两天烦心事堆得让他头疼,连这种低级错误都能犯。结果一抬头,就遇上了“始作俑者”之一。
他懒得掩饰情绪,冷着脸往旁边站了站。
林遇刚见过许婉柔,心里莫名有点发虚,顿了一下,还是迈腿站到了宋经年旁边。
两人就这么一声不吭,直到电梯停下,宋经年径直迈了出去,头也没回。
林遇盯着他的背影愣了两秒,那背影一如既往地沉稳利落,可他却隐约从中看到了藏不住的恼意。
宋经年忙了半个多月,终于把手头的事情捋顺,总算松了一口气。
谁料峰回路转,好消息接踵而至——新华科技竟主动打电话提议合作。虽然那天在广州聚餐时,他和程辰稍有不快,但商场上谁会跟生意过不去?到嘴的肥肉,宋经年自然一口应下,并敲定了下周再去广州详谈合作细节。
他通知了核心团队随行,等名单报上来时,却发现林遇的名字赫然在列。财务那边已经安排妥当,连机票都买好了。
宋经年皱了皱眉,最终没说什么。
反正核心团队负责正式对接,私下应酬时避开林遇,别再让程辰那边心生不快,也就没什么大碍。
林遇见过许婉柔后,加快了对宋家的调查。
果然,宋家财政问题在渐渐浮现。许多产业看似光鲜,实则债务高企。其中几笔大额贷款流向成谜,资产周转性极差,一旦有风吹草动便可能彻底爆雷。
倒是宋经年公司,找不到任何实质性的把柄,除了林遇手上那份还没恢复好的财务资料。
自从宋经年从广州回来后,私下没再找过林遇,见面时也只是冷淡地打个招呼。林遇少了些压力,反倒觉得自在。但当团队老大问他愿不愿意随行去广州时,他还是愣了一下,随后点头答应了。
对面公司显然是广州聚餐时的那家,林遇想到那天场景,程辰态度透着些微妙。那天宋经年替他挡酒,似乎还结下了些梁子。他总觉得这次合作不太简单。
倒不是单纯担心宋经年,只是那天的事终究跟他有些关系,他不想欠着宋经年。况且,最近他刻意与宋经年保持距离,调查又毫无进展,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
出发这天,林遇早早随核心团队在机场碰头,左等右等却不见宋经年的身影。
张超是团队负责人,看他频频往入口望,忍不住调侃:“咋了?等谁呢?”
林遇随口道:“宋总呢?怎么还没来?”
张超一听,笑了:“废话!财务给咱们定的都是早班机,宋总肯定不会和咱们一班,他中午过来。”
林遇“哦”了一声,没再多问,跟着团队一起登机。
下午,核心团队在新华科技大厦楼下与宋经年会合。
程辰一反常态,热情得过分,主动迎上来:“宋总,真是好久不见啊。”
宋经年保持着笑意,伸手与他相握:“好久不见,程总。”
程辰握住他的手,顺势一把搭上他的肩膀,语气亲热得像多年好友:“宋总,自从那日一别,我可一直在惦记着你,可算是把你盼来了。”
说话间,程辰的目光落到林遇身上,嘴角微扬,语气意味深长:“哟,宋总的弟弟也来了?”
宋经年神色如常,淡笑回应:“程总,咱们还是楼上聊吧。”
程辰眯了眯眼,笑意更浓,点头道:“走,宋总,请。”
林遇的视线扫过程辰搭在宋经年肩上的手,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心里生出一丝不适。
进入会议室后,程辰迅速切换到公事模式。生意场上,他俨然是个不错的合作伙伴,头脑清晰,思路明了,对专业领域也有独到见解。两家公司很快就磨合好了需求和方案方向,气氛一片融洽。
会议结束,程辰起身,拍了拍宋经年的肩,笑道:“宋总,果然不负我所望!少年有成啊!上次咱们也算喝得尽兴,今晚我来安排,不醉不归!”
宋经年也笑了笑,客气道:“那我就不推辞了,多谢程总的盛情款待。”
出了大厦门,宋经年刚走到车旁,林遇突然上前拽住了他的胳膊。
宋经年微微一怔,随即脸上带了几分不悦:“你做什么?”
林遇问道:“你不觉得他这人不对劲吗?”
宋经年闻言,眉头一蹙,目光扫了一眼周围,见有人投来目光,语气多了几分不耐:“别在这里拉拉扯扯,先上车。”
说完,他率先坐进了车里。
林遇犹豫了一瞬,也一屁股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林遇开口便道:“晚上饭局别去了,推了吧。”
宋经年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像在看个白痴。
林遇这人他是真看不明白。两人已经半个月没说话了,这事照理早翻篇了,结果他现在又莫名其妙地凑上来管这事。
宋经年语气冷淡:“我心里有数,我现在跟他是合作关系,饭局哪能说推就推。”
林遇见他坚持,语气也硬了几分:“那我也去。”
宋经年这下真拉下了脸,冷笑一声:“上次出了什么事,你心里没点数吗?”
林遇被噎住,一时无言。
车内沉默了片刻,宋经年叹了口气,语气缓了些:“张超会陪我去,他酒量好,放心。”
林遇闻言,才稍稍放下心。
宋经年侧目打量着他,眉头微微蹙起。
这人长得是真祸水,他承认,但他就是想不通,他脑子里到底在琢磨些什么。想到广州那一晚醒来的场景,他气就不打一处来,脸又沉了下来。
林遇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不善,却觉得宋经年最近少了假惺惺的笑,反倒更顺眼了些。
到了晚上,张超是被对面公司下属搀回来的,醉得四仰八叉,整个人东倒西歪。
林遇本来心里就有点不安,正琢磨着要不要去看看情况,就见几人架着张超回来。
他连忙迎上去,急问:“宋经年呢?”
对方几人被他问得一愣,有人答道:“宋总喝多了,我们老板就在会餐的酒店楼上给他开了间房。”
林遇听得头皮发炸,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在哪?哪个酒店?”
几人被他吓了一跳,慌忙说出酒店的名字和楼层。
林遇顾不上换鞋,穿着酒店的拖鞋冲到电梯口按了几下,见迟迟没来,心里越发着急。他索性转身跑进楼梯间,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往楼下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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