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海。
无尽的火海。
炙热疯狂的火焰灼烧着他的皮肤,似乎要把他身体每一寸都化为灰烬。
爆炸的巨响,惨烈的尖叫。
无数的男男女女在自己身边死去,他们有的挣扎,有的嘶叫,有的哭泣,有的接吻。
他从他们身边路过,身体一意孤行,向火焰的最深处走去。
每一步他都能听到自己的血液被从身体里挤出来,而后“吱”地一声汽化,皮肉在高温下快速碳化,崩溃开裂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我要到哪里去。
白氿有些茫然。
前面是谁。
然而身体并不理会他的意志,巨大的悲伤莫名其妙地涌出,几乎把他压垮,泪水还没来得及滴下就随着滚烫的风一起散在了灰烬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死亡的余晖洒落下来,在一片缥缈中,似乎连火焰的弧光都变得美丽了。
“不要哭。”
他听到有人这么说。
一个冰冷湿润的吻落在他的额头上。
“活下去。”
“活□□……不要□□□……不要忘□□□……我爱□……”
细语在风中模糊了。
话音未落,眼前的场景顷刻崩塌,记忆如潮水般迅速消退,那些真实得彷佛就发生在昨天的细节转瞬间磋磨消弭,散入烟尘再无可觅。
彷佛一场不留痕迹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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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洞的美术馆大厅里,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从远处走过来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只见他身穿白色长风衣,款式简单但面料显而易见的高级,衬出几分清冷的贵气,半长的头发柔顺地伏在颈侧,隐约透出左耳上戴着的三枚黑色耳骨夹。
白氿随意举起手电,灯光从黑洞洞的大厅里扫过去,顺带照亮了他清俊的脸。
不知道是不是有外国人的血统,他的眼睛竟然是透蓝色的。
那是一种极其纯粹的蓝色,像潮水一样美丽,又像镜子一样锋利,冰透彻骨,像极了神话里那些善于引诱水手堕落的海妖。
白氿捏了捏眉心,只感觉头痛欲裂。
他刚才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美术馆里。
四周黑漆漆的,没有工作人员也没有游客,四周出乎意料的安静,看起来已经荒废很多年了。
手机没有信号,腕表还停留在下午的四点十四分。
他应该是被困住了。
手电筒灯光顺着墙面扫过,左边贴着“参观由此进入”的告示,纸张保存完好,整洁如新,但字样微微泛黄,似乎已经不少年头了。
墙角里用蓝白印花的老式大瓷瓶盛着一盆盆绿植,如同复制粘贴一般摆放着,叶片像被油漆喷过了一般,透着不自然的鲜亮,不知道是真是假。
白氿来到了美术馆入口大厅,从这里抬头能看到二楼和三楼的栏杆,楼上同样没有开灯,漆黑一片,不知道摆了些什么东西。
再往前走,两个非常高大的巨型气泵玩偶飘在半空,头向后折,卡在了二楼的天花板上,看不到脸,只有两只手臂露在外面,一只伸直,一只机械地弹出、垂下、弹出、垂下,做出欢迎光临的姿势。
两个玩偶中间夹着一道同样巨大的黑色大门,半开半合,中间留出一个窄小的缝隙,勉强能够一人侧身通过,里面黑洞洞的,应该是美术馆的主展厅。
白氿顿了一下,不是很想进这种一看就很可疑的地方给自己找不痛快,转身向入口走去。
那是一道狭长的走廊,尽头处有点点微光。
尽头处是一个服务台,各种文件在桌面上散乱地摊开,抽屉也被翻得七零八落的,似乎有人来过。里面照样没有工作人员,只剩背后的墙壁上挂着斑驳的铜字。
“欢迎来到市余砚美术馆”
晴文市?
白氿有些微微诧异。
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个地方呢。
导览手册上面除了对于藏品的介绍外,还有几段关于美术馆本身的基本介绍。
“……余砚美术馆始建于19□□年,是著名艺术家董余砚先生为缅怀其爱人所建,馆内累计收纳展品1000余件,包括绘画、雕塑、装置艺术及□□□□等形式,每件作品都由董余砚先生亲手所做,他用画笔赋予色彩以灵魂,展现出对艺术及现实生活的独特看法和思考,用另一种视角为我们描绘世界的真实……”
“……本美术馆共分为三层,一层为平面展区,主要展出绘画作品;二层为互动展区,展出雕塑、装置艺术等作品;三层为□□□□□,□□□□欢迎□□,加入□□□□死□□□□……”
“美术馆开放时间如下:周一,闭馆;周二,闭馆;周三,闭馆;周四,闭馆;周五,闭馆;周六,闭馆;周天,闭馆闭馆闭馆闭馆闭馆闭馆闭闭闭闭闭闭馆馆馆馆馆馆馆”
“请诸位游客遵守游览规则,文明参观。”
末了,还在红色圆珠笔在最后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微笑。
真是恶趣味。
白氿合上导览手册,来到门口。
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玻璃门上,外面起了浓浓的大雾,视线严重受阻,只能看到馆外几个向下的台阶,远方隐约有几个模糊的轮廓,不知道是楼房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大门没有上锁,但无论怎么尝试都打不开。
白氿思考片刻,决定回中庭找几件趁手的工具把门砸开。
他刚转过身,脚步就猛然一顿,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个弧度。
“……哈。”
来时的走廊消失了。
就像是一部半成品游戏里面出现的贴图错误一样,空间在此刻以一种离奇的方式被折叠,两个顶天立地的气泵玩偶此刻就站在他身后不到半米的位置,脑袋被天花板挡住,只露出大半个躯干在空中不断扭动,双手开开合合,做出“欢迎光临”的手势。
而那扇黑漆漆的大门则占据了原本走廊的位置,静默地立在他面前,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请君入瓮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那两个玩偶似乎和他之间的距离好像在一点点缩小。
看着眼前诡异的景象,白氿知道这里显然已经不是可以用常理来解决问题的地方了,再纠结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进去看看。
他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贴上了那道冰冷的大门,而后猛地发力!
大门应声而开,机械的系统音于四周响起。
【滴滴——检测到当前世界有玩家接入】
【当前副本人数已满,游戏即将开启】
【欢迎来到——恐怖美术馆】
这都什么跟什么东西。
白氿皱眉。
门内情景倒是和他想的很不一样,灯光明媚,地上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几个穿着各异的男男女女齐刷刷回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相当一致的迷茫和震惊。
白氿:?
两帮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对峙了一会,一个穿着校服、高中生模样打扮的女生擦了擦眼泪,喃喃道:“我是要死了吗,现在黑白无常都长这么好看吗?”
众人一时间有些无言。
白氿趁此机会大致看了一下屋内情况,在他之前已经有五六个人提前到了。
这群人阵容分得也很明确,除去几个被吓得六神无主、缩在角落里哭哭啼啼的人之外,其余人都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男子站着,神情异常冷漠。
估计这些就是刚刚系统说的其他玩家了。
既然是团队游戏,那肯定是越快融入团队越好。
快速在这些人脸上扫过一圈,白氿开口询问道:“你们也是被困在这里的吗?”
听闻此言,屋中气氛明显缓和不少,那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率先反应过来,走过来微笑着和他握手:“我们被困在这里很久了,我叫将离,你是第一次参加副本吗?”
白氿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出来:“什么副本?”
“你真是新人?”将离惊讶,看了眼角落里围着哭哭啼啼的几个人,随后苦笑道,“新人真的很少有你这么镇静的。”
“我看他是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吧。”他身后,一个嚼着口香糖的少年探出头来不满道。
“将骨!”男人皱眉训斥道。
少年一脸无所谓地翻了个白眼,嗖地一声缩了回去。
男人对白氿抱歉一笑:“弟弟不懂事,多多见谅。”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就由我来先为新人介绍一下情况吧。”
将离对着大家招招手,校服少女他们擦擦眼泪凑了过来,少年则是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噗地吹破了一个泡泡。
“总的来说,我们现在都被困在一个恐怖游戏副本里了,这里可能会发生很多超自然的事情,而你们要做的就是用尽一切方法。”
他顿了顿:“活下去。”
话音未落,一对小情侣爆发出了尖锐的哭声。
“你们这是在拍什么真人秀吗?我不参加,快让我们走!”
“让我们回去!我要回家!”
将离眉头微微一皱,正欲再耐心安抚,一边斜刺里寒芒一闪,将骨甩出几枚刀片,砰砰砰擦着两人耳朵飞出去,死死钉在墙面上。
一时间,无人再敢开口,空气中只能听见那几缕断发落地的细微声响。
“还吵吗,”少年挖了挖耳朵,傲慢道,“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直接在游戏开始前把你们杀了更省事。”
刀片在指尖转出一道道残影,少年咧嘴一笑,露出几颗犬牙:“要试试吗?不痛的。”
几个新人噤若寒蝉,一个个拼命摇头。
将离见状重重叹了口气,拧了拧眉心:“将骨,说了多少次不要玩新人。”
少年吐吐舌头,赶在哥哥真正发火前跳开了,留下情侣几人仍在原地凌乱。
【叮咚——】
一阵悦耳的铃声传来,系统播报声恰如其分地响起。
【欢迎各位玩家来到副本——“恐怖美术馆”。副本难度:A-】
【任务背景:余砚美术馆是艺术家董余砚先生为纪念他的爱人所亲自设计建立,然而,在十年前一次暴雨过后,整座美术馆的游客以及董余砚先生本人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整座美术馆也因此封闭】
【直到诸位到来,才使这里重生焕发生生生生生生——】
广播就如同卡带了一般,从金属片里挤出让人牙酸的摩擦声。
【请努力活下去,找到离开方法,并调查美术馆秘密以及游客消失真相】
【如在调查过程中遇到任何问题,可去4444444444444444——】
小情侣中的丈夫听得脸色极为难看:“可去死?”
妻子安慰他道:“不要自己吓自己,也许是信号不好。”
说着,他打量起四周环境。
这里看起来就是一间普通的画廊。
地面用深红色的毛绒地毯厚厚铺好,四周亮着暖黄色的灯光,装饰得非常温馨。
展厅面积很大,几条走廊四通八达,幽幽不知去往何方。
不少画作在走廊墙面上依次排开,具体内容有些看不分明,但能感受到着色十分大胆。
他们这一组一共是七个人,除他自己开外,应该还有一对小情侣、女高中生、将离将骨两兄弟,以及和他们一起的一个戴口罩的女性……
等一下。
白氿神色一凛,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
为什么七个人……
有八个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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