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氿的身体整个紧绷起来,细瘦的腰身绷成一张窄窄的弓,透蓝色的眼底中,有钻石般的寒芒在其中游动。
这不对劲。
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
将离轻轻搭了一下他的肩膀:“怎么了?”
白氿不语,但就是这一瞬间的分神,待他再回头看时,每个人的影子都好好地待在脚下,那个多出来的竟然已经消失了。
是自己看错了吗,还是……
白氿脸色难看起来。
将离似乎是有所察觉,拍拍他的肩膀,意有所指地说:“这些都是常有的事,保持警惕,但不要深究,不然迟早会迷失在这里。”
白氿瞥了一眼蹲在一边试图给女高中生讲鬼故事吓唬她的将骨,冷冷道:“完全放弃思考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将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失笑:“我这个弟弟,真是被宠坏了。”
他低头给自己点上一只烟,深深吸了一口:“四五年前,我们不小心出了意外,醒来之后就在这个鬼地方了。”
白氿完全不买账:“能在这里活这么长时间,你们肯定不是普通人。”
将离隔着烟雾望向他,淡色的瞳孔里透出浅浅的笑意:“生活所迫,偶尔接点私活罢了。”
另一边,将骨注意到了他们这边的动静,愤怒地一边大喊“哥你又抽烟”一边张牙舞爪地冲上来,将离连忙出手阻挡,两兄弟顿时闹成一团。
另一边戴黑口罩的少女像是早习惯了一样,对两个人斗嘴无动于衷,倒是两个小情侣互相看了看,期期艾艾地上来试图拉架,女高中生还沉浸在鬼故事里蹲在原地呜呜哭,场景里透着诡异的祥和。
有点熟悉。
就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样。
森冷的寒意顺着脊梁慢慢爬上白氿的心头。
自己在什么时间,也曾经见过相似的情景吗。
回忆不起来了。
不仅记不起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在进入副本之前的整个人生,他都回忆不起来了。
他是谁,他从何而来,做什么工作,家在哪里,有没有家人朋友……
这些事情,他一件都想不起来了。
自己的人生变成了纯粹的空白。
越是用力回想越是茫然,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从脑海里闪过,那个燃烧的梦又狰狞地冲进回忆,像一条发狂的野狗,撕扯着每一根神经,让他觉得呼吸急促、头痛欲裂。
白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要继续深究下去,将离说得没错,只有把重心完全放在当下,才能保证在这里拥有最大的生还几率。
至于其他问题,恐怕只有通关之后才能找出答案了。
从他们口中可以得知,这个恐怖惊悚游戏其实已经存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了,整个世界由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副本组成,每一场游戏中幸存的玩家都会被统一分配到一个被称之为“世界中庭”的地方,在那里大家可以自由修整、互换信息、买卖交易,为下一场副本游戏做准备。
目前主流观点认为,绝大多数副本难度和分配进来的新人数量直接挂钩,新人多的本一般难度较低,像他们这种A-级副本一下子被分配进来4个新人,其实是极为少见的事情。
“所以这次的任务难点在于带孩子吗?”将骨抱怨道。
将离轻轻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让他不许再闹。
“我和小棠作为先遣部队,去前面探路,收集通关线索;将骨带着几个新人在后面,完善故事背景,推理隐藏信息,大家有问题吗?”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只有少年一个人举手抗议。
“我要和哥你一起!凭什么小棠不用带孩子!”
“而且……”他说着,回头偷偷瞥了一眼白氿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心中不免打了个寒颤。
“我不想和这家伙一队!我要和小棠换!”
戴着黑色口罩的女孩连个眼神都懒得分给他,自顾自地收拾好背包,沿着走廊离开了。
白氿顺着她离开的方向多看了一眼。
那个少女扎着高马尾戴黑口罩,看起来文文弱弱不太爱说话的样子,但她的背包样式很奇怪,窄而长,看起来非常沉,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听话。”
将离警告似的看了弟弟一眼,随后又转向剩下几个人,沉声道:“今晚六点,我们准时在这里集合,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就看诸位的命数了。”
-
展厅内。
和普通美术馆一贯明亮宽敞的设计不同,这里的展厅大且幽深,道路四通八达,一条走廊可能初见时宽阔,越往内走就越狭窄,甚至到最后仅留一条手指粗细的缝隙,不知通往何方。
将骨击掌,示意众人看向他:“那么,各位菜鸟,秉持着恐怖电影里绝不落单以及快速通关的原则,我们即将开始分组……”
“你俩,”他指向那对情侣,“一起行动!”
“我们,”他指向高中女生、白氿和自己,“一起行动!”
“无论发生任何事情,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让对方离开你的视线。”将骨顿了顿,脸上露出有些奇异的神情。
“因为你永远都不知道,等你们再见时,对方还是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最后还是那个高中生站了出来,强颜欢笑道:“哎呀,大家气氛搞得这么僵干什么,都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流苏。”
大家彼此交换了名字,白氿注意到,将骨完全没有参与这边的其乐融融,他一直紧盯着左手边一条暗红色的长廊。
随着白氿把视线移过去,原本空荡荡的墙壁上竟然缓缓浮现出几个字来。
《开端》。
“别看它太久。”
将骨轻声道。
“不要长时间把视线放在同一个物品上。”
“当你注视它时,它也会注视你。”
白氿睫毛轻颤,那字竟然又凭空消失了。
“去看看,”将骨说,率先向那边走去,“万一是个漂亮的女鬼呢!”
身后,流苏连忙跟上:“等等我——”
-
长廊内。
正如墙上之前浮现的文字所写,这里画作的主题确实是“开端”。
从头至尾一共十三副作品,依次描述了一个贵族男孩从出生到成长的全过程。
除去第一张孕妇生产,将孩子从母亲肚子里接生出来的画面之外,每一张画里的小男孩神情都出奇的冷漠,无论身边仆从如何引逗,他从始至终都保持着面无表情的神色,不与任何人有眼神交流。
流苏从头到尾把这些画像看了个遍后,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这个人看起来怪怪的。”
将骨摸了摸下巴:“这似乎是一组自画像。”
“有谁会给自己从婴儿时期开始画自画像啊?”
将骨费劲猜测:“也许是想表达……额,对世界的态度?啊!这个我真不懂啊!还是叫我哥来吧!”
说完,他刚想放弃思考转身出门,就听到白氿缓缓说道。
“不对。”
白氿眉头微微皱起,透蓝色的眼睛里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你们还记不记得广播里说的……这座美术馆是画家为了纪念他逝去的爱人所作?”
“为什么画里只有他一个人,而没有他的爱人呢?”
将骨猛地回头,神情惊恐。
女高中生看他这个表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瞬间打了个寒颤,声音颤抖地问:“你不会想说,这个颜料……这个布……是用他爱人做的吧……”
白氿轻快地瞥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流苏总觉得他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
“颜料还差不多,人怎么能做成画布?”
“我的意思是……”白氿瞥向其中一副画像,里面的小男孩用同样冰冷的眼神回望着他。
“他的爱人其实就在画上,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啊?”
流苏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也没找到画面上哪里有年纪相仿的女孩。
“这里。”
白氿伸手,细白修长的手指隔空在男孩眼睛的位置点了两下。
两个人凑上去观察,果然,男孩毫无生气的瞳孔里似乎隐隐约约倒映出一个女孩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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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
那对情侣在展厅里漫无目的地找着线索。
男方戴着眼镜,穿着衬衫,唠唠叨叨地跟自己妻子抱怨道。
“都跟你说了回家不要走那条路,你偏不听我的,这下好了吧,被卷进这种事里,还要跟那么多怪人在一起,孩子也没人看,家也没人管,你说怪谁……”
说着说着,他走过一个转角,正好看到角落里有个不起眼的石膏像,气一上头,顺带着一脚就踹了上去。
“就连你都要出来碍我的事!”
“咔嚓——”
石膏像从中间崩裂开一个大口子。
但令人意外的是,碎裂声没有从脚下响起,反而从背后传来。
男子循着声音回头看去,只见他妻子的脸从中间正正豁开一条大口子,而她本人却好像浑然不觉的样子,仍在端详手边的画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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