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橪刚坐下,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眼,飞快地皱了下眉,把手机关静音,屏幕朝下放到桌上。
今天下班时同事过来找他,在办公室聊了会儿,耽搁了点时间。
每个月他们几个师兄弟都有一次聚会,时间地点固定的,彼此都熟,说话做事不讲究。
“师哥,你迟到了昂。”周冬冬倒满杯酒,递到顾橪面前。
顾橪很自觉的接过,刚要喝,被只手拦下。
“喝啤的多没意思。”韦一拿起杯白的,拧开瓶盖,“师弟,不是师哥我为难你,我们聚会十次九次迟到,这次必须让你瞧瞧,我们也是有脾气的。”
顾橪扫了眼在场的几位,表情统一,都盯着他把那杯酒喝完。每次聚会他们共同节目就是罚他酒,谁让他次次都迟来。
“行。”顾橪一口喝光杯里的酒,又斟满杯白的,眉头不带皱的喝下。
平时顾橪喝酒总是推脱,一场聚会下来,他能喝下两杯都是难得见到的事,今天却一口气喝两杯。截然两种反应让坐顾橪旁边的周冬冬眉头一紧,前面看他拒绝方书维的电话,心里划过一丝讶异,他这位师哥跟他伴侣向来是他们小团体里的恩爱模范。
但看他师哥神态如常,不像是感情出了问题,就他俩十几年都走过来了,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调侃道:“师哥,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呀。”
顾橪笑笑,说:“迟到总得受罚,不能坏了我们的规矩。”
“呵。”坐顾橪对面的王超冷笑一声,在一众欢笑声里很突兀。
顾橪看他一眼,没当回事。这个王超和方书维在同一个公司上班,两人走得近,自然也知道他和方书维的一点事。
众人安静了一瞬,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对这个王超老早就不待见了,经常在别人说兴头上泼冷水,搞得大家很尴尬。
王超不是他们小团队里的,是他们另一个师哥带来的,后来这位师哥出国了,他就成了常驻。周冬冬曾私下提议下次聚会换个地方,别让他来,韦一觉得不妥,都成年人,几次不理会他自然而然就退出了。
聚会是学生时代约定成俗的,十多年了,只要还在这个城市他们都会到。他们一月见次面,聚一起也不说别的,就是为了放松,天南地北胡侃。顾橪在他们当中话很少 ,大多数时候都在听他们说,说到好笑的地方和大伙一起笑。
话痨就很需要他这种倾听者。
“师哥,上次跟你说的那套周边我托人买到了,你不用再帮我打听了。”周冬冬笑嘻嘻道。
顾橪点头,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他没置之不理,起身跟人说出去接个电话。
走到偏僻一点的角落,顾橪点了接听。
方书维声音很轻,问他在哪,听着有些嘈杂。
顾橪问他有什么事,语气很淡。
方书维对顾橪冷淡的态度有些绷不住,突然提高的声音,情绪激动起来。
“顾橪,你非要这样对我吗?”方书维说,“我不同意分手,不同意。”
角落有个窗户,没关严实,风从缝隙里挤进来,刀削般刮得人脸生疼。
顾橪没移开,任风吹着。
“方书维,算了吧。回不去了。”
“回得去。”方书维在电话里大吼,“我们扯平了难道不是吗?我们有十几年的感情,不能说分开就分开。”
就是因为十几年,顾橪才会如此决绝。他们这样的感情能处到十几年,没人不羡叹和祝福的。顾橪也认为他俩能白头到老,可现实却打了他的脸,还是措手不及。
“你欺骗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十几年。”顾橪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很平淡的陈诉事实,“你和情人约会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十几年。方书维,算了吧。”
“不……我不同意。”方书维哭吼着,“顾橪,我不同意。”
那天方书维突然找上他说不同意后,跟换了个人一样,电话短信不停轰炸。以前只有顾橪给他电话,给他发信息他才会回。
他们在大校园里认识,相知,相爱。顾橪不是个情感太外露的人,然而他让所有人知道自己对方书维有多喜欢。
大概被偏爱的人总这样有恃无恐吧。无意撞见方书维和另一个男人搂在街角亲吻,顾橪第一反应是自己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他慌乱地折回去,一路撞了好几个人。
电话里方书维还在哭喊着不同意,顾橪挂断电话,靠着墙看向外面昏暗的街道,路人行色匆匆,很快消失在黑暗里。
“和书维吵架了?”韦一不知从何时出现在他身边,问。
他和方书维当初能在一起,多亏有韦师哥的助攻,他的这段感情其他人可能没话语权,韦一有。
顾橪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很淡的笑意。
“分手了。”
韦一很诧异,他知道自己这位学弟当初有多喜欢方书维:“你提的?”
顾橪点头。
“为什么?”韦一问。
顾橪沉默两秒,说:“可能时间太久了。”
谁都图个感情长久,明显这理由说出来是敷衍自己,韦一也没再追问,拍拍他的肩,把人带回包间。
能让他师弟提分手,肯定是出现了不能挽回的裂痕。
阴冷几天,今天终于下雪了,不是很大,落地上很快就化了。
陈享拢了拢围脖,从电梯里出来。
“听到我说话没?”小海跟在后面,大声说。
“我又没聋。”陈享不满道,“我是他老子,说他几句就离家出走?谁给他的胆子。”
“哎哟,我的哥,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小海快步跟上,“他见义勇为这事本身也没错吧,你骂他是觉得他莽撞担心他也没错,就是为这事父子俩僵半个月就没必要吧。都快过年了呢。”
陈享打开车门上了车,陈小楼这脾气犟的跟头驴似的,也不知道随谁,他小时候想犟都不知道犟给谁看,真是……
“行了,比你妈还要啰嗦。”
小海坐到副驾使上,系好安全带,苦口婆心地说:“我好不容易把人哄回来,你又把人给撵走,何必呢。”
“回来板着个脸,我欠他的呀。”陈享启动车子。
“青春期的孩子多理解一下。”小海说。
“扯淡。谁还没个青春期呀。”陈享说,“我是那种不能沟通的家长吗?他第一次当儿子,我还是第一次当爹呢。有话不能好好说?”
小海叹了口气,乖乖闭上嘴。他哥说的也不无道理,青春期的孩子拿着叛逆当个性,说吧,不听,问吧,不理。真难。
车往前行驶一段路,停了下来。前方红绿灯路口有车辆追尾,双方司机可能打起来了,围着一堆人,导致交通行驶缓慢。
陈享摇下车窗靠着座椅看着外面,点上支烟,也不抽夹在手中任风吹得时明时灭。
临近过年,街景一派喜庆,路人脚步都轻快许多,广场边上有小孩在放烟花,燃起的花火在夜里很耀眼。
陈小楼早两年说不放烟花,觉得幼稚,陈享也就没买。今晚看别人放,他忽然来了兴致,等会去超市看看。
前面拥堵的车辆得到疏通,陈享捻灭烟放到操作台的小烟灰缸里,车慢慢向前滑行。
行驶到出事车辆旁,陈享下意识扫了一眼,这一眼差点让他撞到前方车屁股上。
顾橪和一个男的站路边说着什么,男人情绪似乎很激动,伸手想抱他,被他躲开了。不过举止之间俩人应该很熟悉。
陈享想起顾橪那句话,原来是个这么处理法呀。
在大街上。
他们相隔好几米远,陈享没能看清顾橪神色,后面的喇叭声拉回他的视线。
小海被突入其来的刹车往前趔趄了下,顺着他哥刚才的目光看去,路口有两男……靠,男的居然长这么好看,难怪他哥眼睛都看直了。
不过他哥这眼神也不是初见惊艳的目光,倒像是有些意外看熟人的样子。
“哥,那两人你认识?”
陈享没说话,车左拐往前方的商场开去。
超市搞活动置办办年货的人很多,小海推着车从几个大妈中间挤出来,要不是有购物车,他人估计被挂在半空。
陈享双手插在衣兜里,看麻杆在人堆里费力挤,站那笑。
小海挤出来很不满的瞪他一眼,“早知道去市场买了,每次都被看笑话。”
陈享收了笑意,说:“这里齐全呀。”
“今年可别买多了呀,丁女士上次不知从哪掏出一盒糖,说今年可以不用买糖了,我一看日期,好家伙,都过期三天了。”
“什么糖?”陈享往货架上扫一眼,拿了两盒巧克力放进车里,继续往前面走。
小海把巧克力拿出来放回货架,说:“就你去年买的,里面裹着各种夹心的糖。”
“哦,我不记得了。”陈享走着走着停下,回头往车里看眼,“你拿出去做什么?”
“哎哟,咱家谁吃巧克力?”小海说,“豆芽他们几个你别管了,管了人家家长也不领情。”
豆芽是去年陈享往小海家去的路上碰到的,大冬天穿着件脏兮兮看上去硬邦邦实际也硬成块的棉袄子从巷子里跑出来,速度太快没能及时刹住脚差点旁边花坛边上,被他揪住衣领子拽了回来。
小孩眼睛很大很亮,看到他很明显的惊慌把手往身后一缩。
陈享以为是流浪儿,饿了偷人家东西吃被抓,逃跑,打算给点钱,让他买些吃的去。从巷子里出来个穿着厚棉衣但同样看不色的女人,一手抱着几个月的奶娃娃,一手拿着扫帚,用听不懂但听着很凶的方言指着孩子说着什么,然后过来扬起扫帚扑在孩子腿上,拎着人往巷子去了。
后来听丁女士说是新搬来的,家里五个孩子,孩子爸没什么手艺只能打点散工,孩子妈长期在家带娃,收入来源不稳定,经常听到他家打骂孩子的哭闹声。
陈享本不愿多管闲事,但第二次碰到豆芽时朝他鞠了一躬,把他吓一哆嗦。
豆芽不会说话,也不识字,但会写自己名字,挺乖巧一孩子。
“拿上吧。”陈享折回去把巧克力放回车里。
小海直叹气,他哥就这样的人,嘴里什么都无所谓,心里谁都惦记着。人长得跟明星似的,性格也挺好,偏偏找不到个知心相伴的。
小海盯着他哥的背影,又叹了口气。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