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月光下的沉睡的张府穿来小厮的喊声。
正做着美梦的张老爷被外面的叫嚷声吵醒，满脸不悦的掀开床帘子朝外骂道：“大半夜，吵什么？！不想活了是不是！”
外间守夜的小厮不知去哪了，徒留下满屋的寂静，无人应答。
“救命啊！有鬼啊！”
又一声叫喊声传来，紧接着院子里乱作一团，哭喊声、求救声、逃跑声，张老爷这下听得真切了，家里闹鬼了！
他胡乱用手拢了拢睡乱了的头发，颤颤巍巍的朝窗边探去，紧闭的窗户纸隐约透出几丝错落的人影，灯笼的火光隔着窗户纸摇摇欲坠。
外面安静下来了。
张老爷拽过挂在衣架子上的外衫套在身上，拿起床边的剑小心朝外走去。
“砰！”
门被从外面狠狠撞开，门框摇晃几下，撑不住断在地上。
张老爷猛地举剑，看清来者后，脸上满是惊愕，手一脱力，剑“砰”的一声掉在地上。
正月十五元宵节，洛阳城作为大寅的京城，自是热闹非凡，满大街挂满了红灯笼，乍一看还以为是天神泼了红墨。
朱雀大街上人人都裹着厚重的棉衣，家里条件好一些的，棉衣外边还要盖个披风。大街熙熙攘攘，街边吹糖人的、卖花灯的、打铁花的应有尽有，酒馆迎满了或歇脚、或闲谈的友人。
月色银白，灰衣布衫笼着薄雾，仔细瞧去，衣衫是由最最下等的麻布制成，如此寒冬竟只穿了件粗陋麻衣，令人忍不住侧目，过路行人无不好奇此人的来历，想要抬眼一探究竟，却不免失望，男人戴一苇帽，难辨神色。
此人便是刚刚下山的李清水。
李清水难得下山，就着这元宵节的烟火气，去骗点儿、哦不，赚点儿压岁钱。
白子章的话还在耳边嗡嗡直响：“李清水，你若是再赖在家里吃闲饭，我就把阿黄卖了换银子，你自己掂量。”
阿黄是李清水在不归山上养的老母鸡，勤勤恳恳的为这个家做了很多贡献，是李清水为数不多的爱惜之物。
年前的东西哪哪都涨价，家里半颗米粒都没有了，如今年关已过，价钱降了下来，总是能置办些东西了。
李清水寻了个街边空档把招牌一亮，幡上写着几个大字“清水方术，阴阳风水、五行八卦样样精，看宅选址、姻缘合算事事通”。
“你是道士？”
来人面黄肌瘦，双目泛红，说起话来气虚力不足，看来此人是遇到麻烦了。
李清水手指点了点招牌，自信道：“当然，这洛阳城中无人不知我李清水，您若是怀疑我的道行，随便打听便是。”
此话不假，洛阳城里无人不知李清水，其因有二，一是说李清水术法深不可测，没人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不归山一住住三年还平安无事的，唯有他能，二是他从不露脸，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是美是丑、是老是少，不过，听他声音，应当是个年轻公子。
那人面露难色：“李先生，我并非此意，只不过、不过，我家中之事着实难以应付，还烦请您多多包涵。”
李清水挑眉，来了兴致：“哦？但说无妨。”
“我本是彭城张家的家仆，就在三月前，府里老爷添了个新子，本应是喜事，可那孩子却是个吃人的怪物！大家都吓傻了，谁也不敢靠近，可孩子得照顾，我为了那五十两银子，揽下了这要命的活计。”
“就在我去看护孩子的当晚，突然一道惊雷劈到了我脚边，劈的那青石板都冒了黑烟，若是那雷落在我身上，我都不敢想。”男人回忆起当晚的情形，抖如筛糠。
李清水听了一通，只记得“五十两银子”，看个孩子竟能有五十两，啧，该让他去的。
“我本来并未在意，只当是巧合，可就在我接触到孩子的瞬间，整个人都呼吸不上来了，就好像被溺在水里，一直往下沉，怎么都挣不脱，我当即反应过来，不敢再贪图银钱，拼了命往家跑，可那怪物缠上我了，夜夜如我梦来，李先生，您可得救救我啊。”
“啊？啊，你放心，这等小事，根本不在话下。”李清水拍着胸脯保证。
听他这么说，男人神情放松了些。
紧接着，男人又想起什么，压低声线，凑到李清水跟前。
“我听说，那怪物身上刻着莲花的标记，断然是十年前的李家来索命了！老爷害死了李家那么多人，李家要来索命了！”
李清水敲击桌子的手顿住：“李家？哪个李家？”
“就是十年前被灭门的广陵李氏。”男人像是想起了可怕的事，肩膀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利索。
李清水声线沉了下来：“这等辛秘，你怎会知晓？”
“先生有所不知，我是家生仆，自小长在张家，十年前的某天，我撞见老爷密会一人，那人对他说李氏已被灭门，他们的事也该开始谋划了，我猜老爷断然与李氏灭门脱不了干系。”
李清水定了定神，心下了然，开了几道纸符：“这些符，一张放于胸口，一张贴于门框，一张放在枕头底下，放满七日，煞气可解。”
男人感激涕零，连忙道谢。
“不谢不谢，十两。”
李清水赚了银钱，先是在成衣铺子给自己买了件旧衫，又到神兵阁买了些空白黄符，租了匹病马，打算朝彭城去。
走了几步，想起来还未与白子章告辞，遂掏出张黄符，几笔下去，黄符燃尽，灰烟朝不归山飘去。
李清水拖着马沿着官道一路向西，沿途打探张家的消息，不是他不急，而是急也没用。他一无佩剑，二无灵力，只得打马走官道，哪里快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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