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聚在新租的公寓吃了一次打边炉后，梁天颖再没去过那里。
还是从吃打边炉之前说起。
梁天颖发出邀约，关子朗和游志安欣然赴约——他们都视这为很健康的事。
梁家谦和梁天颖去超市采买食材，不知怎的，他们都以为这是最后的独处时光了。他们尽力贴近彼此，又畏惧贴得太近——黏住了，在人前也将分不开。梁天颖拿起一盒牛肉给梁家谦看，梁家谦放进购物车。
憎恶购物车，他推着购物车，就没有一只手来牵她了。梁天颖在货架前多停靠，梁家谦耐心等待。
“我要多买点零食。”梁天颖故意说，“放在新租的公寓。”
梁家谦只说他随时可以带她来买。
梁天颖听了想哭。
他伸伸手揉乱了她的头发，又给她梳理整齐，算什么？她不是小猫小狗。梁天颖转过身去，面朝着薯片。
梁家谦双手离开购物车，“天颖。”放在她的两侧肩膀，“天颖。”他站在她身后，将她整个笼住。
“嗯。”梁天颖轻轻答应一声，她拿起一包薯片，“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口味。”
说着梁天颖转过身，她和梁家谦的距离只有一袋薯片。
梁家谦的手向下滑，直到他的手心贴住梁天颖的手背，“我喜欢。”
“那我们买这个？”
“我们买这个。”
梁天颖笑了，梁家谦也笑。
看到漂亮的盘子，买了几个盘子。又想买个花瓶。终于挑到喜欢的，却突然放下了。只放下花瓶不算，把盘子也放回原位。梁家谦问梁天颖是怎么了。梁天颖说：“不想带它们去那个公寓。”
想带它们去他的公寓。
“要买啤酒吗？”梁天颖问。
“不用。”梁家谦说，“志安会买。”
“吃完饭还想去动物园呢。”梁天颖说，“今天天气这么好。”
梁家谦说：“我不喝酒。”
买完东西去公寓，恰巧在楼下碰见游志安和关子朗，一起上楼。
“你们也买蘑菇啦，我们也买了。”梁天颖检查着大家的购物袋，“啤酒我先放冰箱了。”
“好。”关子朗凑过来，“有没有要帮忙的？”
梁天颖不回避，“我们一起洗菜。”
鱼片、牛肉、虎虾和白贝放在盘子里，梁天颖把生菜一片一片地拆开，洗去黑点。梁家谦和游志安在研究新买的洗衣机的各项功能。关子朗在洗蘑菇。
厨房没有很大，尽管没什么可忙碌的，厨房里的梁天颖和关子朗还是会时不时地产生肢体接触。他们相视而笑，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他们的手碰在一起，之后是嘴唇。
梁天颖不会接吻。
太难了，接吻，男人想要什么？按道理，两只嘴唇挨在一起就是接吻了，怎么他的嘴唇还在动？怎么两个人的牙齿也碰撞了？怎么她的嘴里有他的舌头？梁天颖喘不过气，关子朗还在索取。
餐厅发出一声响动，两人弹开。梁天颖的脸发烧，她用手沾了点水扑上去。
她知道梁家谦看到了。
打边炉，气氛热络。各自话题。关子朗坐在梁天颖身边，他给她夹菜，她都吃了。
“要喝啤酒吗？”关子朗打开易拉罐，“一杯？”
梁天颖看了眼梁家谦的脸色——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摇头，“我不喝了，我酒品太差。”
梁家谦拿出烟，起身就要往阳台走——梁天颖不许他在屋里抽烟——梁天颖却喊住他。她觉得，这情形下他突然走开抽烟有些意义不明。
“在这里抽吧。”梁天颖说，“一次没关系。”
梁家谦给游志安和关子朗分了烟，游志安接了火，关子朗则把烟放在手边没有抽。
烟的烟和锅的烟，缠绕一起。烟那么多，烟里的人看不清。他们都把筷子放下了，聊天。对面的梁家谦和游志安在抽烟，旁边的关子朗在桌下悄悄握住她的手。
梁天颖没提动物园的事，梁家谦喝了酒。
潦草收场。
梁天颖以为她做的对，但梁家谦的反应却说明她做错了。送走游志安和关子朗，两人一起回去他的公寓。他不讲话，他用摔砸一切门来表达他的愤怒。
“哥。”梁天颖跟着梁家谦身后，“哥。”
梁家谦并不理她。
卫生间里她堵住他。
“哥。”梁天颖的眼睛里零星有泪花。
梁家谦正在刷牙。他把牙刷丢进洗手池，他用拇指指腹捻了一点嘴角的泡沫。他把那点泡沫按到梁天颖的嘴唇上。他按得很重。
他按得很重。
等梁家谦终于撤回手，梁天颖忍不住用牙咬那块嘴唇。
他看着她。
上次他有这种表情，是什么时候？梁天颖回忆。是她收男孩情书的时候吗？她不记得了。但她真讨厌他这表情，他看着她，他的眼睛好像捏住她的后脖颈。
梁天颖接了一杯水，递到梁家谦嘴边。
“漱口。”梁天颖说。
梁家谦在梁天颖手里喝了水。
他没有吐，尽数灌进她口中。
然后他们都哭了。
梁天颖和关子朗约会了，去动物园。
关子朗真好，他大概是所有女孩理想得到的一个男朋友。首先，他很帅气，十分拿的出手。其次，他极细心，她在长颈鹿前多停留几分钟，他就买了份喂食蔬菜。她欣喜，喂蔬菜的时候却害怕了——怕长颈鹿吃到她的手——于是她看着他喂完。再者，他爱他爱着的人。他一直牵着她的手，太阳很大，他把他的帽子戴到她头上。
“我们坐观光车吧。”关子朗说。
“好。”梁天颖点点头。
观光车上他搂住她的肩。
梁天颖突然想到，他们好像是没有任何告白而在一起的。他吻了她——吻了两次——他们恋爱。她其实是希望得到一个告白的，梁天颖想，但他们已经在一起了，这希望就显得有些奇怪。
“怎么了？”关子朗注意到梁天颖在走神。
“没什么。”梁天颖凑到关子朗耳边，“在想你。”
又去看一次电影。
两张电影票根放在梁天颖的背包，不知道怎么被梁家谦翻出来。摆在桌上，不询问，却有一种斥责的含义。对此梁天颖也生气，她任那票根摆着，视而不见，来来往往。
第二天，票根飘进垃圾桶——不是梁天颖助力。
他们陷入冷战，但他每天早上仍不厌其烦地送她去剧团，但她每天晚上仍不厌其烦地回到他的公寓。他回家时她还饿着肚子，却不讲话，只默默啃面包。他做饭也给她做一份。他们分不开了，至少有一个人是这样想的，他们如此生活。
最终要向对方开口。怎么做？
一个晚上，吃完饭，梁家谦在洗碗——没用那台洗碗机。
梁天颖走过去，从后抱住他。
她说：“哥哥我爱你。”
后来有个瞬间，梁天颖也想过，如果那天晚上她真的这么做了，他们的结果会不会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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