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梁天颖在剧团请了几天假。
请假原因:参加婚礼。陈曦要结婚了,和那个Richard,梁仁醒不会去,梁家谦不会去。梁天颖会去,因为陈曦给她打了电话,而她又是陈曦的女儿。
“之后我不在这里住了。”陈曦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你想回来住就回来住吧。”
“哥给我租了房子。”
陈曦看了梁天颖一眼,“你最好也离他远一点。”
“你管我做什么?”梁天颖呛声,“管好你自己吧。”
“你不回来住也好。”陈曦不理梁天颖,自顾自地说,“有合适的机会,我要把这房子卖了。”
“你凭什么!”梁天颖喊道,“这是爸的东西!”
“他死了,这就是我的了,我想怎样就怎样。”陈曦云淡风轻,“他死了,能留点钱,也是他的用处。放心,等房子卖了我分你一份。你和他认识几天啊,用不着在这里假惺惺。”
“我可怜你。”梁天颖挤出这句话。
“你可怜我什么?我就要结婚了。”
“你那个Richard也是警察。”梁天颖冷笑,“他就不会死吗?”
一个耳光甩在梁天颖脸上。
紧接着是第二个。
梁天颖不躲,陈曦却也不打了。她不上前摸摸她的脸,也没有叫她滚。她看着她,像在看一件无法脱手的遗物。
她恨她。梁天颖知道她的妈妈恨她。
梁天颖顶着红肿的脸颊帮忙布置婚礼现场。
来往的宾客——一半是Richard的,一半是陈曦的——都使梁天颖陌生,她才意识到她从妈妈的生活中退出那么多。或她一开始就没想要带着她。但如果她不想带着她,她又为什么把她要回去?她在报复啊,梁天颖想,就像现在她这样。
梁家谦不在,没人来问梁天颖脸上的伤。傻子才会问,或和陈曦有仇怨的人。假使第二种,梁天颖却也懒得回答,她是没意趣和那些人站在同一战线的。
关子朗给梁天颖打了两次电话,梁天颖和他说了她妈妈要结婚的事。想来关子朗也听到一些闲言碎语,他问梁天颖用不用去陪她,梁天颖说不用。
“我很想你。”关子朗说。
“我也是。”梁天颖说。
然后挂断电话。
梁家谦没给梁天颖打电话,梁天颖也不打给他。她为他找借口,他不打电话是因为她在陈曦身边。但这借口也太站不住脚了,她干脆不去想他了。梁天颖哭了一次,想到第二天就是结婚仪式,她哭了几声便忍回去了。
婚礼那天梁天颖还是化了妆,还戴了Richard送给她的那块手表。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能她太孤单了,她想找一点依靠。穿婚纱的那个人,她毕竟是她的妈咪,而娶了她的那个人则会是她的继父。她从没有过爸爸,也几乎没有过妈咪,她觉得她总是值得有父母的。
陈曦从梁天颖身边走过,拿着捧花,没有看她一眼。
梁天颖摘了手表,扔在桌子上,在台上两人交换戒指时大步离开了。
无去处,回剧团。演员们在排练。梁天颖换了衣服,也加入他们。
“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文慧珊问,“你请假到后天呢。”
“婚礼真没意思,我就回来了。”梁天颖笑说,“我以后结婚,一定不要办婚礼。”
“我想穿婚纱呢。”文慧珊说,“至少换两套。”
梁天颖调侃道:“男朋友还没见呢,就想着嫁人了。”
文慧珊笑,不讲话。
排练结束,梁天颖和文慧珊手挽着手去更衣室。梁天颖吐槽着婚礼上的繁琐细节。
“唉,我忘了吃一口蛋糕再走了。”梁天颖遗憾,“那蛋糕看起来很好吃。”
“你当心点吧。”文慧珊伸手摸了一把梁天颖的腰,“明天就让教练称你的体重。”
梁天颖不受痒,笑着和文慧珊打闹一团。
“欸,你也买了这个。”换好衣服,梁天颖看见文慧珊的包包挂饰,“我也买了,不过我放在床头当摆件。真是的,当初买的时候,老板骗我说这是孤品呢。”
“是吗。”文慧珊笑,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动声色摘下挂饰,塞进口袋。
“慧珊,你忘记拿手机。”梁天颖追在文慧珊身后说,“有你的电话……”
那声音戛然而止。
文慧珊回头,梁天颖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文慧珊盯着她。
屏保是梁家谦和文慧珊的合照。
怎么解释?解释什么?梁家谦只是她的哥哥,又不是她的男朋友。说到底,她还要感谢她没讲穿她睡在他的床。梁天颖攥着手机,手止不住的抖。
“家谦没和你说吗?”文慧珊仿佛火上浇油,“我和他在一起了。”
“是吗。”梁天颖强装镇定,“这几天太忙了,都没和他联系。”
“我们在一起一个月了。”
她全没必要讲这句话的,不是吗?是吧。她讲这句话是做什么?她恨她吗?她唯恐伤她不够深吗?她最在意的两个人,挤开她,双双在一起了,他们唯恐伤她不够深吗?其实是谁都好,只要不是她和他在一起,只要不是他和她在一起,她是谁都肯给的啊。
“我不要你喊我阿嫂。”文慧珊走到梁天颖身边,亲亲热热挽她的胳膊,以平常语气情深意切地说,“还是喊我慧珊,不然我不喜欢。”
“我不会喊你阿嫂。”梁天颖红眼眶地笑,“我才不会那样喊你。”话重复两遍,再温情也显得较劲。
大巴车上两人并肩而着,往日里嬉闹着分享耳机,今日却都咬着牙——一个为了不让胜利的笑声从牙缝里泄出去,一个为了不哭出声。文慧珊先下车,微笑说声明天见是最后体面。大巴车继续开,梁天颖没有改地址,大巴车将她送到梁家谦的公寓。
钥匙,门锁,不匹配。梁天颖换了一把钥匙,又反复查验过楼层。
她将钥匙狠狠向门锁里捅,百千十下。
的士车后座她嚎啕大哭。
为什么换了门锁?他没告诉她。他已回绝她到这种地步了吗?或者说厌弃。是他说的,他不会不要她。也是他反悔。可能妈咪说得对,她最好也离他远一点。只是妈咪不是因为爱和关心才说出这句话的。没有人爱她了。可能她还有关子朗,但她想到她只剩一个爱她而她不很爱的人聊作安慰,她痛苦更甚。
梁天颖哭到干呕,她咳嗽几声,为平复看向车窗外,才发现窗外的景色越来越陌生。
这不是去公寓的路。
梁天颖只愣了几秒,她又哭开了——一半是因为惊吓——她将手伸进包里,假装找纸巾,其实是在打电话。
紧急联系人,梁家谦。
手机在她手中动摇几下,死去了。
一同死去的还有她的心。
“把你的包给我。”司机看出端倪,前座伸来一柄匕首。
梁天颖颤颤巍巍递去包。
“手机和钱包都在里面。”梁天颖哭着说,“我有一张卡,里面有二十万,我把密码给你。”
司机停下车,似乎被梁天颖说动。
然后他转过身。
梁天颖看到他的脸。
以及一罐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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