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碎珠散落，橘黄色灯火将许佳年侧颜照得清晰温润。
舷窗外云层乌压压一片，我抬手把遮光帘拉下去，投屏上放着我反复刷过的电影，飞机在下雨天平稳行驶。
许佳年迷迷糊糊睡着了，我怕突然关掉电影反而破坏了她睡眠白噪音，就调低了声音一直放着。
她睡了半个小时，侧头无意识地靠在我肩膀上，我偷偷拍了张照片。
许佳年说要拍好多照片，老了坐阳台一起看，我还想拍很多vlog，我陪她一起坐阳台看。
某只人半梦半醒，打了个哈欠，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梦话，“可以再给我变一颗小橘子吗？”
我笑了，亲了亲她额头，“好，等你睡醒了，我给你变好多好多。”
许佳年点点头，睡得东倒西歪，“车怎么办啊？”
“没事，睡吧，醒了带你去吃火锅。”
几十万的车不要紧，我们许佳年是无价的，一路太颠簸了，我想让她赶紧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我要去陪她做。
“不想睡觉。”
我抱着她，揉了揉她发丝，“怎么啦？”
许佳年顿了顿，太难得又极罕见得对我说，“我很害怕……有一天，睡一觉，醒了突然发现所有的事情都是幻想的，都是不真实的，我还是十多年的高中生，吃不起一顿十五块钱的饭，也绝对不会和你一起坐昂贵的头等舱……”
一阵难遏的心痛不知道击穿了谁，我握紧她手腕，去感受她脉搏的跳动。
半晌，我苦笑着点头说。
“我有时候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也不敢睡觉，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你，离开了人间……我总是没能好好把你留下来。”
许佳年笑了一下，“梦都是反的。”
你看她最会安慰别人了，换成自己就不行了，不过没关系，我来安慰她。
我不置可否，“睡吧，没关系，如果你真的回到那个时候了，就去找杨亿忱，杨亿忱也会陪你回到从前。”
—
飞机缓缓降落北京，年味更重了一些，火锅热气腾腾，我们终于开开心心又吃了一顿火锅。
许佳年一回公司，不知道周野从哪里打探出来她的行踪，竟然穿了个古装来堵人。
“年年姐，你看我这身装扮怎么样？”
周野打扮得人模狗样，我扫了她一眼，嗯，看起来狠狠下过功夫了。
也不怕丢脸，公司太堂就腆着个脸穿一身道具来抢角色了。
许佳年皱紧眉头，“你干什么？”
周野揖了一礼，瞬间进入了角色，把书里赵栩生那种天真顽皮富贵小公子气质拿捏得死死的，“嘿嘿，我就是听说年年姐准备筹备重拍《今朝阳和启蛰》这剧，我吧，虽然表演经验不多，但胜在我这人听话又肯吃苦钻研，我看那书里说赵栩生这个可爱的角色，便十分喜欢他，我私以为呢，我能演好赵栩生这个角色，不知道年年姐，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呢？”
说着，递上来一份厚厚的笔记本，“这是小生做的读书笔记还有关于人物的梳理小传，年年姐有空可以过目一二。”
许佳年随手翻了翻，竟然真的是一丝不苟的手写笔记。
啧啧，够不要脸。
还挺会挑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演上男主，就从两个男二就挑了这个最讨喜的角色演。
《今朝阳和启蛰》这个故事讲的架空南朝末年，一群人挣扎救亡的故事，很燃，以赵启蛰和李阳和的爱情线展开，赵栩生这个角色是男主的弟弟，相比男主的自卑谨慎，复仇追妻线，他胸无大志，前期就是单单纯纯的可爱小公子，几乎承包了前期所有的笑点。
和女二，同样可爱单纯的李艺荷还有进度最快的爱情线，为了女二，特别能扛事，后期经历大变故，成为了傀儡帝王，最后为了救国救民惨死在太后手里。
就这样一个角色，只要稍微帅点，演技自然点，没什么黑料，剧播出来就是狂圈粉的。
周野又是小爱豆出身，立的可爱小天使人设，太会挑了，满脸写着老子就是要红这几个大字。
我还以为是他许佳年关系好呢，原来是这样。
杨亿忱啊杨亿忱，比你努力的人还比你不要脸，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进步！
许佳年合上笔记本，递给他，语气没什么起伏，“角色的敲定需要团队的商议和评定，我无权做主，不过我会开会和他们提，最终结果需要商议，请耐心等通知吧，无论合适与否，我都会让助理告知你。”
很官方又不得罪人的回答，太许佳年了。
我不确定她这个时候心里到底有没有倾向于周野的想法，周野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许佳年拉过我进电梯了。
“小羊，你和周野不是同班同学吗？你们以前，关系似乎还挺不错。”
我眉梢微扬，“不太记得唉，周野不是在《许一阵风》里演过吗？我还以为能上姐姐的电影，你们很熟呢。”
“哦。”
不知道为什么，许佳年情绪忽然低落下去，我拉住她。
“怎么啦？”许佳年回头，不得已停下来。
“我不是不记得你，知道他在《许一阵风》里演过，只是因为这部电影我刷过太多太多遍了，我连这部电影的灯光师美术指导道具师都知道是谁。”
许佳年愣住，然后笑起来，“你该不会以为我会误会你和周野吧？”
我恍然大悟，许佳年是怕我误会周野和她！
“怎么会呢！我要是能误会你和他，那真是太给他脸了！不过他确实以前单相思暗恋你。”
许佳年想了想，“你高中的时候，不是还以为周野暗恋你吗？”
这个关系怎么忽然那么乱？许佳年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尴尬的事？
我赶紧解释，“周野这鲨缺，以前真的很神经，高一的时候，坐我后桌，大冬天的，天天早上帮我接好热水放桌子上，还给我送酸奶，送桃子，要不是这是法治社会，我跟他也没有什么仇，我都以为他想毒死我。”
许佳年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漫不经心瞥了我一眼，“说不定是暗恋你的女孩子送的，也不一定是他。”
“怎么可能？高中大家都知道我是女孩子。”
我跟上去，帮她拉开车门，然后开玩笑，“我有那么多人喜欢吗？姐姐，你不会高中的时候暗恋我吧？”
这话也就是想逗逗许佳年，让她少去想那些不好的事。
我这个人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就算许佳年高中认识我，撑死了也只可能觉得我人挺好的。
许佳年抿唇，半晌没说话。
我怕自己的玩笑开过火，连忙补救，“嗐，你骗骗我吧，我这个人母胎单身快三十年了，这不是追不到我偶像嘛，要不许佳年小朋友考虑考虑，答应我的追求？”
“你真的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啊？”
话怎么能问的这么直接？
我怕许佳年会介意这个，很认真地回答，“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喜欢的人啊，遇到你以后，就只喜欢你了。”
许佳年有点不好意思。
我不怕天天把爱挂在嘴边显得很油腻，我怕她感受不到爱意。
许佳年犹豫片刻，“那如果，我谈过恋爱，你会介意吗？”
我皱眉，不知道哪个龟孙子，嫉妒死我吧。
“不会是宋之安吧？”
“不是。”
“姐姐想告诉我的话，就告诉我吧，不想告诉我就算了，我不会介意从前。”
我只会有亿点点吃醋，但许佳年真的好难得和我讲她的事。
“嗯……如果恋爱对象是男的，你也不介意吗？”
原来是个男龟孙，原来许佳年是为了我才喜欢女孩子，更开心了呢。
“不介意，谈了多久啊？”
“高中的时候……一年。”
我点点头，“谁年轻的时候没爱过几个渣男？”
后悔死了，早知道高中根本不转学。
“不是，姐姐，你谈恋爱的同时还考了清华？”
许佳年摇头，“没有，真的很影响学习，跟他恋爱那段时间，我成绩差得都考不上大学，就是因为他，所以我退学了……”
我猛地刹车，“什么？”
“和他分手后，因为各种事，闹的挺不愉快的，我高二快结束的时候，退学了，后来是宋之安的爸爸妈妈帮我转到了南京一家私立学校上学，我是以社会青年身份参加的高考。”
我终于想通了她以前为什么说不在天宁一中上学。
我点点头，“怪不得天宁一中还贴着你的照片。”
后视镜里，我看见许佳年不可抑制地皱了一下眉。
我知道她没有告诉我全部，可高中的时候，她没了爸爸妈妈，家里还有个年迈的奶奶需要照顾，从天宁到南京，这中间又吃了多少苦呢？
从许佳年的描述中，我有一种直觉，她不是在恋爱，是被校园霸凌了，是有人强迫她恋爱，我认识的许佳年，不可能是为了恋爱，学都不上的人。
只是她介意的点，是我会不会介意她谈过恋爱，她总是太低估她在我心里的位置。
我没再问，怕她又想起来很不好的事，她活在不知晓她伤痛的环境里才能自在的话，我宁愿装作不知道。
“很开心你告诉我这些事，你以前从来不愿意和我讲你的任何事，我这会儿挺开心的。”
我重新启动汽车，朝她笑了笑。
许佳年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我。
“如果我告诉你，我和他高中的时候，接吻牵手拥抱，最后差点都上过床，你也不介意吗？”
“我们也可以接吻牵手拥抱，然后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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