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年托着脸,没答出个所以然,“因为觉得好看。”
我点点头,知道她不愿意说太多文艺的话。
外面风吹得正响,我太想和许佳年多待一会了,便吃得磨磨唧唧,许佳年是个极耐心的人,撑着头看窗外并不平静的天空。
她忽然小声说,“买不到高铁票了,机票也没买到……”
我停下筷子,“你要去哪里?”
“嗯……”
许佳年抿抿唇,欲言又止。
我很认真地问,“姐姐,你要去哪里?”
“怎么啦?没想去哪啊?”
许佳年总是怕麻烦别人,连别人想替她效劳的机会都没有。
“我只是想问问你的行程安排,如果你在天宁过年的话,我还想和你一起看电影呢。”
许佳年淡笑,“那恐怕不会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去做……”
“姐姐,你是不是想自己组人马重新拍《今朝阳和启蛰》?”
许佳年指尖顿了顿,低头笑了笑,“还是不确定的事,但是,确实是。”
她松了一口气,有种没有必要再瞒下去的轻松,“小羊,天宁你比较熟,有没有什么比较靠谱的司机,我想去山城找一个人,价钱随便她出。”
我点点头,“有,绝对特别靠谱,姐姐,你要什么时候出发?”
“就下午或者中午,最晚明天早上。”
许佳年是那种行动力和执行力超绝的人,我点点头,“我让她中午一点去小区门口等你,你们加微信聊,车牌号我发给你。”
中午一点的时候,许佳年简单带了个包,轻轻敲了下车门。
“请问是小羊介绍来的司机吗?”
我摇开车窗,笑眯眯看着她,“Hello啊,请上车吧。”
许佳年:“……”
她闭眼深呼了口气,然后视死如归地上了车,坐的后面。
“姐姐,做副驾的话免费送哦。”
“没事,工资刚发。”
我伤心地点了点头,“好吧,就是如果没有副驾的话,我有时候看导航就很慌,开车还挺累的。”
许佳年闭眼,生无可恋地坐到了副驾。
我心满意足,正准备说话,就见许佳年打开了笔记本和iPod,两眼一睁就是干活。
是阳和启蛰的分镜图,我偷偷瞟了一眼,大概已经画了两百多张,张张油画风格,光影和色彩漂亮的不像话。
可能这个剧,一开始筹拍的时候许佳年就争取过,但是这种用来捧流量的网剧,华星是不会给到许佳年的。
流量和国际大导不合作是华星一贯的原则,怕两个都不好控制的利益体撞在一起了。
“能冒昧问一下去山城的具体事吗?”
许佳年头也不抬,“请人出山。”
“嗯?”
我想不到以许佳年的咖位还能请谁。
“灯光师韦天流。”
“我靠。”
我竟然不知道阳和启蛰的灯光师是韦天流,终于明白为什么我进不去摄影组的原因了。
优秀的灯光师一定是个优秀的摄影师,但优秀的摄影师不一定是优秀的灯光师。
许佳年自己就是很厉害的灯光师,她的电影里,往往光影美到极致又自然真实。
这两者其实很难兼具。
为了不打扰她工作,我这种飙车党开出了我爸的风格,许佳年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路,一直到下午五点多,她终于合上笔记本,揉了揉眼睛。
“车马上下高速,想吃什么?”
“我不饿,”她看了眼导航,“去前面商场吃吧,你……休息休息。”
“没事,精神着呢。”
许佳年点点头,犹豫了片刻,“要不放会儿音乐吧?”
“好吧,你想听什么?”
“随便听就好?”
“嗯……要不要登陆一下你的音乐软件?”
“不用,你随便放吧。”
我想了想,然后神使鬼差打开了我高贵的年VIP绿软件,点了播放收藏歌单。
许佳年不是头一次坐我车,但是头一次听我的歌单,我突然有点汗流浃背,不断偷偷透过后视镜去看她表情。
第一首就放了个贼拉emo的小情歌,属于深夜网易云那种,这收藏我好久没更了,记得这头一首还是暗恋她但是不敢告白时候听的一首关于暗恋的歌,歌词特矫情,我脚趾扣地。
第二首两极反转,重金属说唱,土到极致,反反复复一句词——她怎么不爱我,我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第三首I WANNA BE YOUR SLAVE ,完了,许佳年肯定听得懂……
在许佳年面前,我突然觉得在车载蓝牙里放自己的收藏歌曲是件私密又羞耻的事,自己的品味和喜好都在许佳年跟前一览无余。
杨亿忱是座一直对许佳年敞开的城堡,现在许佳年终于闲逛至此,这城堡里所有的一切都为了迎接她而备战多年,可当她真进来那刻,杨亿忱还是紧张地手心里全是汗,耳朵已经有些红温了。
怕许佳年不喜欢这些歌,怕她觉得我没品味,尽管我知道许佳年骨子里有多尊重别人,又怎么会生出这样冒犯的念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歌单里甚至有很多歌是她电影电视剧的主题曲,可我又转念一想,这歌又不是她选的,万一那几首她都不喜欢怎么办?自己放她电影里的歌会不会太刻意了?
我神经绷紧一根弦,像个即将要高考的学生,心跳地很快,在放到第五首歌时,我车也不会开了,被迫停在树荫里。
许佳年低头刷着手机,没什么反应,见我停车了,侧头问我,“怎么了?”
我心想,既然都紧张成这个样子了,不如索性再刺激一点,我侧头,轻轻吻了许佳年。
许佳年手机掉在地上,瞳仁骤然放大,半天愣在原地反应不过来。
然后脸一瞬间就红了。
我帮她把手机捡起来,无意瞥见她的微信聊天界面,备注小羊的人是唯一置顶。
嘶,爽到了。
想原地过年了。
许佳年关掉手机,扭头问我,“为什么突然亲我?你的歌单……被别人听到会让你觉得很难为情吗?”
我重启汽车,“别人听无所谓,但是被我未来老婆听的话,我就会紧张你怎么想我。”
“哦……”
许佳年低头偷偷笑了一下,“还好,慢慢听吧,离到山城还有五个多小时呢,能听到你高中那会儿。”
汽车驶过绿灯转到斜对面,我扬唇笑笑,“把我听红温了的话,还可以亲你吗?”
许佳年出奇地没脸红,“原来杨亿忱也会尴尬害羞啊。”
“对啊,从我们第一次认识,我每次见你都觉得害羞。”
杨亿忱是厚脸皮,但不是没心没肺。
我们到赵哲家那个地方时,已经是次日黄昏了。
山城热闹繁华,到了傍晚商家小贩沿街叫卖,人流熙熙攘攘,我们跟着导航慢慢进到一个城中村,门口大卡车拉了满厢的橘子,金灿灿得好看,火锅店往外飘着**滚烫的气息,穿校服的小孩蹲在地上围成一团打着游戏。
灯光模糊了贫穷的细节,满眼都是烟火气。
许佳年随身带了单反,我没看清楚她对准什么的时候,快门已经发出了一声好听的响。
“我没来过这里,不过觉得很适合拍那种现实主义的成长片。”
许佳年笑笑,“我小的时候,就住这种地方过,很小的时候,很馋那个橘子,会趁摊主不注意偷几个。”
“啊?”
我扭头,半懵逼许佳年这三个字能和偷橘子联系在一起,半惊讶许佳年会跟我说这些。
“所以,”我伸头凑近她,“后来没有被发现?”
许佳年摇摇头,“连着偷了七天都没有被发现,是那种小沙糖桔,很甜很甜,吃不够。”
“哇,”我猜另有隐情,接着问,“那个摊主不会是亲戚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后来我才知道,我妈妈给了人家钱。”
我笑出声,一辆垃圾车开过来,我拉许佳年往旁边站,“走吧,偷橘子的小女孩?”
我印象里许佳年不喜欢吃橘子,记得我早年在华星实习的那三个月,过年有个广西同事给大家分沙糖桔,许佳年不要,很热闹的氛围里,她不动声色走开了。
关于“妈妈”这个词,许佳年想到的是那天出意外的父亲,拿着赔款抛弃她的妈妈?还是那个偷偷为她付橘子钱的妈妈?
人的感情太复杂,爱和恨相互勾缠会生出荆棘伤害自己。
我不紧不慢走在许佳年身后两步的距离,默默注视着她。
“韦天流说他路上堵车,要待会才能到,我们要不要先去吃饭?”
我眉梢微扬,伸手握成拳递到她跟前,“猜猜我手里有什么,猜对了就去吃饭。”
“啊?”
许佳年懵懵的,然后被迫跟我玩这种游戏,想了一会后,“空气?”
我:“……”
游戏鬼才。
“不对,再猜。”
“叠成爱心的钞票!”
许佳年突然眼神坚定。
我有点汗流浃背,“吃的。”
“那是爱心形状的巧克力?”
我真有这么土吗?
我张开双手,两个金灿灿的砂糖橘。
许佳年瞳仁放大,惊呼,“你什么时候买的?”
“刚偷的。”
许佳年接过来噗嗤嗤笑出声来,眼睛眯成两个月牙儿,一边笑一边走,一边剥开吃了一个。
“好甜。”
明明我们许佳年更甜。
我得意一笑,拉许佳年路边小店吃面。
以后看见橘子别想起来那些不好的事了,想起杨亿忱吧。
刚点两碗面,韦天流就风风火火来了。
“嘿!怎么不给我点碗面撒!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
长焦镜头“咔”的往桌子上一拍,我抬头看见个中分头汗衫老头,腰上挂着索尼全家桶。
“约拍没赚到吃面钱吗?”
许佳年抬头,把他拍在桌子上的长焦头收好放旁边干净的凳子上,然后晓之以情,“来我的剧组吧,你正常价的三倍工资。”
韦天流撩了撩头发,“这可不是钱的事,播不了怎么办?那我岂不是被会同行笑死?”
“老板,来碗面,不要葱。”
许佳年给他叫了份面。
韦天流伸着头喊了一声,“喂!加个蛋加点腊肠!”
喊完,他目光落在我脸上,“怎么还带了个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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