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后半段的时光,我再也没遇见过杨遂。中考后的暑假发疯玩了不到半个月,我的母亲瞧见同事家的孩子上了预科班,回家和我爸一商量,我就被送去了预科班。
我爸执意要把我送去那个中考数学都在140以上的预科班,我跟在后面两眼一黑,心想着在这个补习班肯定是倒数的命,垂头丧气地进了补习班的门,偏偏又见着了在上一个暑假遇见的人。
补习班夏天的空调被人调的很低,那个曾轻轻叫着我搭档的女孩,穿了件浅蓝的长袖衬衫,正拧着手上的矿泉水瓶,瞧见我,手上的动作一顿。
灰暗的情绪一扫而空,在这一瞬的停顿里,我知道在香樟树下,说自己叫杨遂的女孩,原来还记得我。
仅仅是因为她还记得我,还认识我,我的心情就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径直地走到了她的身边,不等我先开口打招呼,杨遂看着我的眼睛,伸手将身旁的椅子拉开,笑着说:“好久不见了,温同学。”
温同学,这三个字在我耳朵里转了转,我没忍住笑了。
真是奇怪,第一次被人叫同学能叫得心里如此熨贴,仿佛这三个字天生就应该被她说出来。
于是我坐在了杨遂身边。这一坐便是小两个月的光阴。
尤记得一次数学课的课间,看着杨遂的侧脸,我凑近又远离,直到杨遂略带疑惑地微微侧头看我,我才认真问道:“杨遂,你是不会黑吗?我怎么看你,比上次暑假更白了呢?”
杨遂没忍住笑,终于转过头来好好看着我,一双眼睛微微上翘,认真注视你的时候,总感觉她有着无限的耐心。她就这么看了我一会,才慢悠悠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上个暑假长什么样?”
当时我一下就明了了,笑道:“当然,我记忆力可好了,过目不忘呢。”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轻笑,杨遂将头回过去,轻轻道:“是么?”
“那今天的英语听写,应该不用我帮你了吧,过目不忘的温天才。”
这个预科班的英语课,请了当地最好的高中的英语老师。老师十足的温柔,却偏偏喜欢叫人上黑板写题目。
当时英语高考卷子有一个题型是改错,这老师就喜欢一边握着她的小蜜蜂,一边往旁边走去让同学上台画出错误。
很不巧,我和杨遂坐在中间,不管是正着来还是反着来,轮到我们的时候,就剩那几个难找的错误了。
有一次,我真找不出错误了,站起来的时候,无助地看向老师,老师笑了笑,示意我还有一个错误。我当时心叹两个错误我还能蒙一蒙,只剩一个错误我肯定看不出来,这是题要亡我。
老师瞧见我面上的表情,无奈笑笑,让我坐下,换杨遂回答。她云淡风轻地起来,自信说:“我和温文一样,找不出来。”
我在一旁笑望着她,瞧她站起来这个架势,我还以为她多能呢。
但其实不是的,在我后来整理英语作业的时候,看到之前的英语卷子,想起来那个时候我没带卷子,和杨遂两个人一起做,同样的语法点,她看一眼就圈出来了。
所以烂熟于心的语法点,怎么会在上课的时候怎么都看不出来呢。
这就是杨遂,她对你的好的时候,你可能从未察觉,等你真正发现的时候,却又不知道如何去感谢她。
再后来,上完了预科班的暑假还是很长,有了手机的我已经要忘记杨遂的名字。可偏偏在我快要忘了她的时候,她忽然又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高中报道第一天,我挑了第二排的位置,拿出手机准备加一下新认识的同桌的联系方式。
幸运的是,新同桌很可爱,很好说话。
不幸的是,我刚拿出手机准备加人家□□,年纪主任走来了。
我又在显眼的第二排,报道第一天,我的手机就被年纪主任没收了。
年纪主任将手机拿走封在塑料袋里,备注我的名字后扬长而去。我呆在那里,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就听起了一声轻叹,然后熟悉的声音说道,“温文,你能不能长点心。”
我抬头向左前方望去,是那个在香樟树下让我失神的女孩;是那个在补习班看心情给我报答案的女孩;是那个说以后再难见到的女孩。
这个女孩正在我的左前方,无奈地回头看着我。
缘分二字,何其奇妙。
在预科班的时候,我还想问杨遂去了哪里,只是开了头,便听见她神色郁郁地说了句没发挥好,于是从此止住了这个话题,因为我们都以为,在这个暑假过后,彼此将不会再有联系。但是中考,我发挥正常,她发挥失常,阴差阳错,我们来到了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
于是没收的手机,新认识的可爱同桌,年级主任决绝离开的背影全在那一刻被我抛于脑后,我惊喜地握住杨遂的手臂,想来想去,却只是嘴拙地说了句,“杨遂,是你。”
现在想起来真是可恶,每次见到杨遂,都是在我丢人的时候。
可明明是丢人的时候,那为什么我会这么开心呢。
人对人的感觉,真是无解。
高一的时候,学校旁的湖没治理好,窗户一打开就能闻到阵阵恶臭。但窗户不打开吧,理科班众多男生的汗臭又是另一种滋味。
所以我很喜欢同杨遂一起倚靠着走廊吹风。她那时爱扎高马尾,风轻轻吹,偶尔那不听话的几缕发丝会扫着她的下巴。
我说,“杨遂,你头发又乱了,这样你的下巴不会痒吗?”
她听了,会轻扬起下巴,摇晃一下,让头发变得乖顺起来。
我喜欢看着这个时候的杨遂,但我不告诉她,这是我的秘密,和这秘密唯一有关的人我也不愿分享。
我乐意与她一起度过这样一个又一个课间。她身上总是香香的,比班里的味道好闻得多,因此高中的时候我总像没骨头一样赖在她身上。
按照闪闪的话来说,“你高中简直长在人身上了。”
在这里之所以称我这位好朋友为闪闪,是因为她真的是一个很闪亮的人。
闪闪是我学生时代见过最为彪悍的女人。是我在一楼就能听见五楼她在狂笑的女人;是在一群穿校服的人中穿着奶牛睡裤大战跑操的女人;是一年剃了两次寸头潇洒不羁的女人。
下课的时候,闪闪她们也出来在走廊吹风,只要闪闪在我身边,我俩总是有掐不完的架。只要我和闪闪呆在一块,我们这一群人就总是热闹的。
我猜杨遂是喜欢这样的热闹。因为每次我和闪闪她们侃天说地的时候,杨遂会看心情隐身,这个时候就是她倚靠着我。
有时候她会扯着我的袖子玩,有时候会把我校服衣领上的带子,打出一个又一个结。
然后在说到某些她感兴趣的事情,附和两声后再度笑眯眯地靠回我身旁。
她不知道,我有多喜欢这样的时光。
在秋冬季节的话,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我们站在走廊是可以看见晚霞的。
这个时候,我们一群人会感慨,被天地间的大美折服一次又一次。
当她们兴奋地说着天有多好看的时候,杨遂也会开心地说上两句。
偶尔在她心情更好的时候,会小声和我嘀咕,“这么好的晚霞,我们还要上课真是可惜了。”
我立刻笑盈盈地伸出手,道:“杨小姐,我刚刚听见晚霞和我说话了。”
杨遂不明所以,但她和我一起笑了起来,将手放在我的手掌心,“说什么呢?”
“它说,既然杨小姐这么欣赏它,就再离近些看。”说着,我作势拉着杨遂要走,笑道:“小杨同学,我们逃课去看晚霞吧。”
杨遂看出来了我在同她闹,笑了笑,放在我掌心的手,不情不重地拍了一下,随后心情更好地从后面搂住我,将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然后两个人安静地欣赏片刻晚霞。
她不知道,我有多珍惜这样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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