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作为北宋经济的命脉枢纽,苏轼在到任后察觉到漕运中“纲吏侵盗”现象严重,导致“东南之粟,岁漕京师者六百万石,而淮、浙之纲多漂失”,底层漕工却“衣食不给”。为此,他上书《论纲梢欠折利害状》,提出“严惩贪吏、减省冗费、优恤漕丁”的改革方案,成功使漕运效率提升了三成。此外,他还建议朝廷允许漕船在空驶时载运货物,此举既增加了漕工的收入,又进一步提高了漕运的效率。
扬州自古以盛产芍药闻名,北宋时期官方花会盛行,然而每每向百姓摊派,导致劳民伤财。苏轼在《申明扬州公使钱状》中痛斥道:“每岁仲春,州人竞作万花会,用花十余万枝,费钱千万。“他更尖锐地指出:“使民奔走失业,非所以安民也。“鉴于此,苏轼毅然决定停办万花会。尽管有人不理解,甚至非议连连,但苏轼问心无愧。他在给好友王巩的书信中坦言:“花会检旧案,用花千万朵,吏缘为奸,花会乃扬州大害,已罢之矣。虽杀风景,免造业也。“
此外,苏轼还倡导以简约之风举办民间自发的小型花会,既保留了扬州赏花的传统,又避免了铺张浪费,让芍药之美真正惠及于民。在苏轼的治理下,扬州城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与生机,百姓对苏轼的感激之情也日益深厚。
苏轼针对两淮盐场“官估高、私贩盛”的困境,力主允许商人自由贩卖。此举不仅增加了财政收入,还使得“灶户得钱,盐贾得利”。这一政策调整,极大地激发了市场活力,原本因官估过高而萎靡不振的盐市重新焕发了生机。
灶户们不再因销路不畅而生活困顿,他们生产的盐能够顺利通过商人贩卖至各地,收入也随之增加。盐贾们也看到了其中的商机,纷纷积极投身于盐的贩卖,不仅扩大了销售范围,还提高了销售效率。同时,由于商人的自由贩卖,盐的价格更加合理,满足了市场需求,也使得朝廷的财政收入大幅增长,真正实现了多方共赢的局面。
为缅怀恩师欧阳修,苏轼亲自主持在平山堂旁兴建了谷林堂,并深情赋诗:“深谷下窈窕,高林合扶疏。美哉新堂成,及此秋风初。我来适过雨,物至如娱予。稚竹真可人,霜节已专车。老槐若无赖,风花欲填渠。山鸦争呼号,溪蝉独清虚。寄怀劳生外,得句幽梦余。古今正自同,岁月何必书。”谷林堂的落成,不仅是苏轼对恩师欧阳修的纪念,更是他对扬州文化的卓越贡献。平山堂与谷林堂,作为扬州的文化地标,见证了欧阳修与苏轼师生间的深厚情谊,亦成为扬州文化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苏轼在扬州担任知州期间,恰逢其门下四学士之一的晁补之也在扬州担任通判(州府副职)。公务之余,师生二人常以诗文相互酬唱,共同品尝扬州的美食佳肴,这无疑为苏轼的扬州生活平添了许多乐趣。在《次韵晁无咎学士相迎》一诗中,苏轼深情地表达了见到弟子时的喜悦心情:“每到平山忆醉翁,悬知他日君思我。路傍小儿笑相逢,齐歌万事转头空。赖有风流贤别驾,犹堪十里卷春风。”在繁忙的政务之余,苏轼也不忘游历扬州山水,留下诸多脍炙人口的诗篇,为扬州的文化宝库增添了璀璨的篇章。
扬州作为当时的繁华都市,拥有丰富的美食文化,这让苏轼大快朵颐,久久难忘。苏轼在扬州品尝了当地的多种美食,并在诗中有所记载。在《扬州以土物寄少游》一诗中,苏轼写道:“鲜鲫经年秘醽醁,团脐紫蟹脂填腹。后春莼茁活如酥,先社姜芽肥胜肉。鸟子累累何足道?点缀盘飧亦时欲。淮南风俗事瓶罂,方法相传竟留蓄。且同千里寄鹅毛,何用孜孜饮麋鹿。“诗中提到了鲜鲫、紫蟹、春莼、姜芽、鸭蛋等扬州的时令美食,苏轼不仅自己尝了新,还把它们送给朋友,足见其对扬州美食的喜爱。
苏轼还特别钟爱扬州的茶叶。在扬州石塔寺,他曾写下《到官病倦,未尝会客,毛正仲惠茶,乃以端午小集石塔》一诗,咏道:“为君伐羔豚,歌舞菰黍节。禅窗丽午景,蜀井出冰雪。坐客皆可人,鼎器手自洁。金钗候汤眼,鱼蟹亦应诀。遂令色香味,一日备三绝。报君不虚授,知我非轻啜。“诗中描绘了他在石塔寺品茶的情景,杀猪宰羊,煮泉品茗,蜀井的水泡出的香茶,端午的美食,让苏轼忘却了病痛。难怪他会写道:“我生亦何须,一饱万想灭。“
此外,苏轼对扬州石塔寺的“饭后钟“故事也颇感兴趣,并戏作了《石塔寺》一诗:“饥眼眩东西,诗肠忘早晏。虽知灯是火,不悟钟非饭。山僧异漂母,但可供一莞。何为二十年,记忆作此讪。斋厨养若人,无益只遗患。乃知饭后钟,阇黎盖具眼。“
就在准备大展拳脚,扬州各项工作紧密锣鼓的开展之时,元祐七年(1092年)八月,苏轼突然接到朝廷命令,回京任兵部尚书兼南郊卤簿史,他不得不再次启程踏上回京之路。
苏轼回京后的首要任务是主持哲宗皇帝的祭祀天地大典。此次祭祀,年满十八岁的哲宗首次独立参与大典,预示着他不久后将亲政,不再依赖高太后的辅佐。苏轼全力以赴地完成了主持祭祀大典的工作。祭祀结束后,他被擢升为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及礼部尚书,达到了其仕途的巅峰。
然而,高处不胜寒。苏轼的迅速晋升再次引发朝廷中一些人的嫉妒。一些居心叵测的大臣利用哲宗年少未经世事的弱点,竭力曲解苏轼的诗词,向哲宗诬告苏轼污蔑皇帝和朝廷。面对朝中尔虞我诈的险恶局面,苏轼感到极度厌倦和失望,于是再次请求外任,但未获批准。
然而,就在苏轼心力交瘁之际,命运又让更为残酷、更为痛苦的事情降临到他身上。相伴二十五年的妻子王闰之于元祐八年(1093年)八月一日因病医治无效去世,享年46岁。王闰之是一位平凡却又非凡的女性。她嫁给东坡二十余年,正值东坡仕途起伏不定、屡遭贬谪、历经人生各种困苦的艰难岁月。然而,无论被贬至何地,无论生活多么艰难,她都能与东坡风雨同舟,共同面对,不离不弃,无怨无悔。
妻子闰之的离世,令苏轼悲痛欲绝,数日无法下床。后来,他在《祭亡妻同安郡君》中写道:“维元佑八年,岁次癸酉,八月丙午朔,初二日丁未,具位苏轼,谨以家馔酒果,致奠于亡妻同安郡君王氏二十七娘之灵。呜呼!昔通义君,没不待年。嗣为兄弟,莫如君贤。妇职既修,母仪甚敦。三子如一,爱出于天。从我南行,菽水欣然。汤沐两郡,喜不见颜。我曰归哉,行返丘园。曾不少须,弃我而先。孰迎我门,孰馈我田。已矣奈何,泪尽目干。旅殡国门,我实少恩。惟有同穴,尚蹈此言。呜呼哀哉!”
就在苏轼还没巨大的丧妻之痛中缓过神来,九月三日,执掌大宋朝政近十年的高太后病逝。高太后逝世后,哲宗开始亲政,这个被祖母压制十余年的乖孙子,终于等来了翻身的机会。一亲政,立马将年号改为绍圣元年,开始全面恢复新法,全面清理高太后重用的保守重臣。哲宗清理的首轮名单就是宰相范纯仁、吕大防和苏辙三人。对于这三人,高太后临终前曾告诫三人:“老身殁后,必多有调戏官家者,宜勿听之;公等宜早求退,令官家别用一番人。”然而还没等三人缓过神来,哲宗便拿他们开刀了,苏辙贬英州,范纯仁贬永州,吕大防贬安州。对于祖母高太后,即便已经归西,哲宗也没放过她,将其形容成“老奸擅国”。
哲宗的这一系列举动,让朝廷局势风云突变。苏轼虽未在首轮清理的名单之中,但也深感危机四伏。高太后在世时,对苏轼多有庇护,让他在动荡的官场中得以有喘息之机。如今高太后离世,哲宗大肆清算保守派,苏轼明白,自己作为保守派的一员,且与苏辙关系密切,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
苏轼每日忧心忡忡,既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也为国家的未来感到焦虑。他深知哲宗急切恢复新法,并非出于对国家真正繁荣昌盛的考量,而是为了宣泄多年来受祖母压制的积怨。然而,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下,苏轼虽有意劝谏,却深知自身力量微薄,难以阻挡即将到来的风暴。
眼见朝局动荡,加之爱妻离世,苏轼再度心灰意冷,萌生归隐之念。他反复品读陶渊明的诗作,穿越七百年的时光,以诗为媒,与这位旷代知己展开心灵对话。“子知神非形,何复异人天。岂惟三才中,所在靡不然。我引而高之,则为日星悬。我散而卑之,宁非山与川。三皇虽云没,至今在我前。八百要有终,彭祖非永年。皇皇谋一醉,发此露槿妍。有酒不辞醉,无酒斯饮泉。立善求我誉,饥人食馋涎。委运忧伤生,忧去生亦还。纵浪大化中,正为化所缠。应尽便须尽,宁复事此言。”(苏轼《问陶诗》)苏轼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与陶渊明对话,心中唯有归隐之愿。
“我不如陶生,世事缠绵之。云何得一适,亦有如生时。寸田无荆棘,佳处正在兹。纵心与事往,所遇无复疑。偶得酒中趣,空杯亦常持。”然而,苏轼终究难以成为陶渊明,他始终徘徊在仕途与隐居的矛盾之中。哲宗亲政后,苏轼屡次上书请求外任,最终哲宗见老师朝堂上形神俱疲,心生怜悯,批准苏轼外任定州知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