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衿安静坐在车里，遥遥看着车窗外。
安果正带着芙蕾雅在草地上玩耍。
对了，她还给她取了个新名字，叫苹果来着。
很可爱的名字。
言衿想着，再看今天的芙蕾雅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在草坪上奔跑撒欢，想来是自己那天的安抚有了成效。
昨天夜里下了雨，草地的泥土变得很松软，芙蕾雅很快就把自己身上漂亮的皮毛弄得脏兮兮了；安果跟在她的身后，看上去好像根本拽不住活力满满的小狗，熨烫整齐的裤脚也沾上了些泥巴。
就这样看着她们的玩闹，言衿的嘴角不自觉挂上了柔软的笑。
芙蕾雅作为一条有编制的军犬，已经陪伴言衿很多年了。
让她离开自己，言衿心有不舍。
可除去保护安果这一点，言衿也实在觉得，芙蕾雅该离开自己，去过更加平静的生活了。
言衿曾在苏斯维尔大学念书，选修过星系政治关系这门课程。
她也研究过战争，更清楚一旦反抗的帷幕拉开，不论结果如何，她都将成为挑起非正义战争的罪人。
她会成为不理性的决策者，担负这场争端的因果与罪责。
实际上，就像中枢议会不会期待战争一样，言衿也不希望事态最终发展到兵戎相见的地步。
夏星眠已经找到她的盟友，隐晦向姜瑜笙提出，或许并不是所有星区都对中枢议会维持着表现出的忠诚；姜瑜笙向来也是如此怀疑着的，所以才会有改元战争之后的一系列对其他星区武装的削弱与小规模清扫。
可是他从来没怀疑过最为混乱的13，14星区。
修昔底德陷阱：战争并非通常认定的发生在偏好战争的一方和偏好和平的一方之间，而是通常发生在力图避免兵戎相见、维持和平的两造之间。
电子触控板上跳出一条日程提醒，到了去和驻14区军队总指挥见面的时间。
言衿又看了芙蕾雅几眼，抬手按下了日程确认。
停在阴影处的黑色能源车像是一条影子一样滑出，很快消失不见。
——
3区，临水别墅。
精致的餐桌上，一道道菜品流水般端上又撤下。
“奥尔柯特先生，我们还要继续换新的菜品来吗？”年轻的男佣小心翼翼询问着站在一边的老管家。
奥尔柯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算了，你们都下去吧。李少爷心情不好，怕是不会吃了。”
李把自己关在书房，百无聊赖得看着窗外的鸟飞来飞去。
他不是心情不好，他是心情很差。
临水别墅是他在3区的家。
很荒谬，他被一群老顽固囚禁在了自己家里。
不过仔细想想，这件事确实也还是存在合理的部分——自此他逐步接手公司的事务，几乎就不再回上层区了，这次回来先是没跟家里人打招呼就去见了姜瑜笙，而且偏偏没有向其示好，反而给了他不稳定的信号。
不过要他来说，家里那群老古板就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现在这种情况，大家都在观望，怎么就他们非急着替一个弃子站台？
姜瑜笙的失势是必然会发生的事实，与其现在对他示好，倒不如赶紧看清现状，另寻其他的靠山。
他正想着，奥尔柯特又来敲门了。
“奥尔柯特！我说了我不吃！”
“不是的，李少爷，有客人来拜访了。”
客人？
李皱皱眉：“谁啊？”
“是约克夫人。”
戴着华贵宝石项链的女人被奥尔柯特请进了会客厅。
“奥黛丽女士，真没想到，您今天竟然想起我来了。”看到她向自己伸手，李右手捧起她的手，很轻得吻了下她的指背。
奥黛丽·伊诺克，李实在想象不到，这位地位尊贵的夫人怎么会想起今天到这里来。
毕竟她现在应该正忙着跟她的哥哥们争家里的话语权。
李的称呼好像成功取悦到了她，伊诺克本身客气的笑容里都有了几分真心实意。
虽然她为了权力选择跟约克家联姻，可对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伊诺克打心眼里看不上。
“李先生，不请自来，是我叨扰了。”
接过奥尔柯特递来的茶杯，伊诺克十分礼貌地对他点头示意。
李觉得自己汗流浃背。
伊诺克的手腕，李是再清楚不过的。记得几年前一个政府项目的投资，本来他以为十拿九稳，偏偏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被这位横插一刀。
听说伊诺克接受约克求婚的那天，她的几个哥哥兴奋得在一处偏僻别墅搞了场派对，庆祝他们终于把这个一直以来压着他们的妹妹送到别人家了；结果刚刚开心没两天，他们就发现，伊诺克是嫁人了，可奥黛丽家的产业涉猎繁杂，只靠他们根本没法完全掌握，最终，还是要靠这个“别人家”的妹妹来稳住大局。
可我最近也没什么项目要跟她争吧？
想到这儿，李还是稍微放心了点。
“李先生，您好像很紧张。”把手中精致的茶杯放下，伊诺克笑意不改，随着动作，她淡金色的短卷发一晃一晃，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大家族的话事人，倒很像是会给小孩子糖果的温柔邻居。
李沉默了一下，随即坦诚得摊摊手：“的确。虽然这样说实在失礼，但，如果有可能，我更希望不要见到您。”
罗斯德·李。
伊诺克不动声色得又打量了他一番。
她曾经见过这位大少爷几次，但印象并不深。奥黛丽家的产业跟罗斯德家没有什么交集，罗斯德家目前也没什么能上的了台面的政治家。
但是这个人前段时间谢绝了姜瑜笙抛给他的橄榄枝。
这让伊诺克忍不住对他产生了兴趣。
目前，姜瑜笙虽然有被抛弃的可能，但他背后的财阀们并没有明确表达这个念头，只是开始纵容新的政客出来跟他打擂台。
这是一个信号——要么姜瑜笙可能会成为弃子，要么是支持改选议长的人比支持姜瑜笙的人更有话语权。
亦或者是那些人想要给姜瑜笙一个警告。
罗斯德·李大概是第一个如此明确得将筹码从姜瑜笙身上拿走的人。
“李先生，真遗憾您居然这么想。不过，我想您会想请我去书房坐坐。”
看着伊诺克势在必得的眼神，罗斯德·李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他直觉伊诺克掌握了一些他的把柄，会让他一败涂地的把柄。
——
“早啊夏星眠，哦，小祁你也早。”
夏星眠正在吧台后喝粥，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江鎏无精打采地推门进来。
“江鎏早安！”祁安很精神得冲江鎏挥手。
“早啊，”夏星眠也放下碗，看着江鎏晃晃悠悠得，困惑地一挑眉，“你没休息好？”
江鎏很是无奈。
昨晚她听了一晚上林浅溪的语音，总觉得说不上哪里不太对。
“还好吧……哈……”她打了个呵欠。
“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好，”祁安很直白，“教授煮了粥，在厨房。”
江鎏摇摇头：“我不喝了。你们一会儿什么安排？”
“言衿现在去见驻军总指挥了。等她回来，我们准备一块儿去北城郊看看。你呢？”
听着夏星眠的话，江鎏陷入沉思。
本来贩毒的事是她想查，按理来说不该直接扔给夏星眠的。
“我……有其他安排，到时候看看能不能赶得上。你们去了记得跟我同步消息，我觉得我要不了太久。”
夏星眠耸耸肩：“好吧。那就先祝你顺利。”
目送江鎏去了楼上，祁安很好奇地问道：“教授，您知道江鎏要去干什么吗？”
“不知道。”
“那……教授不问吗？”
夏星眠笑起来，摸摸祁安的头：“不问。如果她想告诉我，肯定早就憋不住都说了。”
祁安看着夏星眠喝粥的样子，在心里默默做起笔记。
有的事要问，有的事不问。
人类真是复杂。
江鎏其实也不大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
但是她和林浅溪决裂后，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南区的城外废墟。
不知道为什么，江鎏还蛮喜欢身处废墟的感觉——好像跟断壁残垣待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清晰得感受到自己作为人类的脆弱。
只是，今天的这里，真的多出来一个不速之客。
林浅溪也没想到江鎏真的来了。
两人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惊讶。
“林大小姐……没想到啊？怎么？今天又是来跟我玩捉迷藏？”江鎏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林浅溪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是。我是想来问你，我们真的在一起过吗？”
“林浅溪，你发什么神经？”
发什么神经？那我就更不知道了。
林浅溪心里其实是有些慌张的。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的记忆好像就不再是她自己的。
先是每天都梦到母亲，接下来就一夜一夜梦到江鎏，梦到孟墨雨。
林浅溪其实一直不知道自己对江鎏究竟算什么。
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没爱过江鎏。那个时候，她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可以稳定提供情绪价值的人，跟她在一起，她能放松一些。后来，得知自己被江鎏欺骗，她从没觉得伤心，她只是愤怒。
于是她轻易说服自己——我是爱她的。因为曾经爱过她，所以现在才恨她。
后来，那些恨，爱，愧疚，愤怒……全混在一起。
终于在几天前，当她一觉醒来，想到昨晚梦到的人，竟毫无半分波澜，只觉得平静时，她发觉事情不对。
她不知道自己对江鎏的感情究竟是什么，但她唯独知道，那不可能是像对待陌生人一样的平静。
她开始变得比以往更易怒，同时，也开始更想家，想母亲，想曾经那些家人。
孟墨雨是她一手提拔的副官，她过去相信她，现在怀疑她，可她从来没想过她会伤害自己。
最近，她竟发觉，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一件事——或许总有一天，孟墨雨会杀了她。
林浅溪近来惶惶不可终日。
她觉得她好像失去了自己。
“你还好吗？”
江鎏谨慎得打量林浅溪。
林浅溪死死盯着江鎏，努力想要调度出一些情绪。
爱也好，恨也好，总该有什么的。
可什么也没有。
在考虑怎么给21年收尾，接上序章的内容。现在属于是有点后悔于一开始的序章了。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的，都能接的上。好心态，决定女同一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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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31.新元2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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