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郊这个地名听上去是荒郊野外,可实际上,这里并不是多么荒凉。
祁安刚刚来到14区时就在这里待过。她对这儿的评价很有意思:像是虚拟游戏里的“新手村”。
夏星眠被她的表述逗笑了好几次。
其实,祁安这个说法确实贴切——改元战争结束后,14区基本上彻底被抛弃,本来要进行的工程项目也完全停摆,于是,北城郊这里还保留着曾经的样子。随处可见的自建房和战争中遗留的避难所给拾荒人们提供了天然的交易场所和栖身之地,这里确实到处是身份不明的人,要么长住在经过改造得奇形怪状的建筑里,要么兜售着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新奇”玩意儿。
祁安今天的干劲儿很足,精神得让夏星眠都忍不住想要感慨——果然还是小孩子精力充沛。昨晚哭得让她都忍不住心疼,一觉醒来,就又是神采奕奕的样子。
她不知道的是,祁安之所以这么积极,是因为她心里一直有个问题没有得到解答。
她在娱乐街遇到的那个卖假药的老头儿。
后来得知陈晨没事,又知道了她和夏星眠的关系,祁安就马上去问了她那个人的事。祁安以为那个人是陈晨的安排,为了后来能顺理成章把自己带到沉夜去。
可陈晨却矢口否认。
按理来说,自己既然已经知道她和教授的关系,那即使她设计见到自己,警告自己,也可以说是情理之中的事。
或者说,她没什么在这件事上撒谎的必要。
如此一来,为什么那个人知道自己是“大人物”,对祁安来说,就变得越发重要了。
假如他找到我,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那么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后来也再没尝试接触过我呢?
陈晨说过,大家都叫他齐老二,可祁安尝试去打听这个人时,得到的结果几乎一致——很久没人见过他了。
祁安尝试通过14区的人口数据库调查,可惜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黑户”。翻遍了信息系统,也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
北城郊聚集着很多卖“神药”,“宝贝”的人。
祁安觉得,说不定能在这里找到线索。
同时,她心里隐隐也有不大好的感觉。
她总觉得,这个齐老二,会不会已经再不能出现了?
齐老二,本名齐仁,性别男,年龄不详。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在某一天出现在了城区的街头,又悄无声息得消失在这里。
和14区的大部分人一样,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生死。
想到这里,祁安打了个颤。
好像在14区待久了,她也就自然融入了这里。
北城郊向来没有昼夜之分,无论何时都是人声鼎沸的。祁安环视着周遭的一切,不免有几分质疑——在这样的地方,真的有可能进行毒品交易吗?
或许这里只是个中转站。
对于这种事情,祁安觉得,自己大概算是有处理的经验。
现在有两个方向,要么这里是某人的“安全屋”,他们定期在这里进行交易;要么这里可以找到能够带她们去交易地点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这里跟交易根本没有关系。
只是这个想法在祁安的脑子里停留了一瞬,就自然而然得被她忽略了——到北城郊来调查,也是教授的意思。
街边吆喝的小贩来来往往,祁安认真分辨着,有人说自己这儿有吃了能够延年益寿的“仙丹”,有的喊着“‘大力丸’,‘神功药’,三十莫斯五颗”……
“你们准备怎么做?需要我找人来帮忙吗?事先声明,术业有专攻,对于这种事,我显然不是专业的。”
看着周遭的混乱,言衿觉得刚才的好心情消失了大半。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心里清楚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就又是另一回事。
夏星眠倒很淡然,她眉眼舒展着,在乱七八糟的喧嚷声中四平八稳得伸手扶了下自己的眼镜:“没关系,我们现在只是先来找找线索,有祁安就够了。”
夏星眠的回答让言衿带着些许不满得“啧”了声。
但她毕竟已经决心稍微做出让步,到底,也没有出言反驳。
她们需要一个人来证明她们所作所为的正当性、合理性也是情理之中。
如果夏星眠知道言衿这样理解她的话,大概是真的要喊冤——虽然必须带着言衿一起调查是早就计划好的,但是她刚才那句话,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夏教授天生听力好,同时,非常讨厌噪音。
她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总是能在本应安静的地方听到细微的噪声,每每这个时候,她就会心烦意乱。
就像现在。
看上去气定神闲,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教授女士其实心里已经想发疯了。
烦躁之下,夏星眠根本没细想,把提前想好的事随口一说罢了。
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言衿以为夏星眠要她来当吉祥物,祁安则激动得耳根都泛红了。
教授说,有我在就够了。
原来教授这样信任我。
如果祁安有尾巴,现在兴许已经摇得能带着她起飞了。
她惯常是一个人执行任务的,习惯使然,这次也一样,只跟夏星眠说了一句就混进了人潮中。
人来人往,喧嚣的人声总能带给她一些情报——不管这里某处的作用是什么,可以想见的是,幕后主使足够谨慎,才能一直以来瞒天过海。
可谨慎同样可能意味着“不寻常”。
假如说,星系中的其他星区像是毫无波澜的死水,那13,14区大抵就是分外耀眼的火焰——它们与环境格格不入,却焕发着旺盛的生机,好像将自己当作柴薪,非无休止得燃烧到生命尽头。
他们支付了沉重的代价,同时得到某种弥足珍贵或着可能对某些人来说一文不值的东西。祁安很喜欢这里,她觉得只在这里,她得到了些许“自由”;亦或者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但是犯罪组织应当例外。
祁安对自己的运气没有什么概念,但当她装作随意得走走停停,四下张望时,突然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好。
远处的树上停着一只鸟,祁安眼尖,一眼就认出那是一只珠颈斑鸠。
这只鸟长得很漂亮,颈部两侧密布白色斑点,羽毛颜色十分鲜艳,想来是已成年了。
现下已经11月,14区的天气已经快到零下,按理来说,不该有野生的珠颈斑鸠出现在这里,况且这附近的树上看不出有鸟类巢穴的样子。
要真有,怕是早要被这里的人们捅了。
如果这是一只家养的鸟,现在的温度这样低,它飞不了多远。
祁安暗暗盘算了一下,打定主意要看看它会飞去哪里。
不过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大家在街上瞎晃是很正常,可路边有个一直仰着脖子看大树的“神经病”,那不是太惹眼了。
万一有其他人注意到这只鸟,把它吓跑,更加得不偿失。
祁安左右思量了下,把目光放到了周边叫卖的小贩身上。
夏星眠实在受不了这乱七八糟的人声。祁安一个人跑去调查了,言衿担心自己露面会打草惊蛇,早早找了个很隐秘的建筑角落休息去了,只剩她一个人无所事事得在喧嚣中发愁。
她想回言衿的车里,又怕祁安她们来了找不到自己,只好努力放空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街边。
战争并没有波及偏远的14区,路上的一花一木都是自由生长出来的。比起1区整齐的绿化,这里虽看着没什么“美感”,夏星眠却能察觉到这些生命蓬勃的力量。
现在大部分花草树木都呈现凋零的样子,可看着她们光秃秃的枝干和地上的残叶落花,夏星眠相信,明年开春,她们会生长得比现在更好。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自由的生命怎么会因疾风冷雨而彻底凋落。
想着想着,她又想到了江鎏。
江鎏从来不是那种把自己想做的事全扔给别人操心的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到现在也没回来。
“天外陨石的碎片!拿出去卖一辈子都不用愁吃穿了!只卖88莫斯!!!”
夏星眠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很慢得呼出。
她的右手无意识得按着自己无名指的指节,快步往那个叫卖的小贩旁边走。
她不想担心江鎏了,她觉得自己实在该先担心担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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