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快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叫“追风少年”的头像闪动起来。这是以前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一个小弟。
“彦哥?真的是你?你回来了?”
郁哲彦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打字:“是我。问你个事,你知道‘黑狐’吗?”
对方沉默了很久,久到郁哲彦以为他掉线了。
“彦哥,听我一句劝,别惹他们。那伙人跟我们以前不一样,心黑手狠,什么都敢干。”
“我惹上了,是李骏那个王八蛋!”郁哲彦愤怒地敲着键盘。
“唉,我就知道。彦哥,你快躲躲吧。这事我帮不上忙,谁都帮不上。”
“我不能躲!他们找到我家去了!”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最后,对方发来一句话:“我只知道他们有个头儿,叫狐狸哥,具体叫啥没人知道。他们晚上好像喜欢在滨河路那家废弃的台球室打牌。哥,我只能说这么多了,你千万别去!就当我没说过!”
说完,那个“追风少年”的头像,也变成了灰色。
郁-哲彦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上那句苍白的警告,心中一片冰凉。
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却发现周围连一根稻草都抓不到。无助和迷茫,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
与此同时,一辆半旧的白色面包车里,气氛紧张而有序。
这里就是警方的临时指挥中心。
车内空间狭小,塞满了各种在当时看来还算先进的设备。陈静拿着一部带长焦镜头的海鸥单反相机,镜头稳稳地锁定着飞翔网吧的大门。
“目标进入网吧已经四十分钟了。”她低声对讲机说,“小张,你在里面情况怎么样?”
对讲机里传来一阵滋滋的电流声,然后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报告陈姐,目标正在用□□聊天,看样子是在打探消息,情绪很焦躁。我离得远,看不清屏幕内容。”
“收到。继续监视,不要暴露。”
驾驶座上,代号“老王”的老刑警正盯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屏幕上,一张用软件处理过的照片被放大,正是那辆黑色桑塔纳2000驾驶座上的黄毛。
“车牌号是套牌,查不到车主。但是这个黄毛,有点眼熟。”老王皱着眉头,从一堆资料里翻出一张打印的表格,“去年城西有一起聚众斗殴,他在场,叫王浩,外号‘黄毛’,是‘黑狐’手下的一个小头目,专门负责放贷和盯梢。”
“‘天网’系统那边有反馈吗?”陈静问。
“现在的‘天网’,还只是个雏形。”老王苦笑了一下,“全市的摄像头加起来不到两百个,还大都是对着主干道和重要单位。那辆桑塔纳很狡猾,专走小路,跟丢了。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在他最后消失的路口附近摸排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刑侦,没有遍布全城的高清监控,没有无处不在的大数据。更多的时候,靠的是人力,是经验,是一双双不知疲倦的眼睛和一双双跑断的腿。
“郁哲彦出来了。”陈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镜头里,郁哲彦失魂落魄地从网吧走出来,跨上摩托车,像一缕孤魂,消失在车流中。
“通知三组,跟上他,确保他的安全。”老王拿起对讲机,冷静地发出指令,“各单位注意,鱼饵已经放出去了,鱼也露了头。现在,就等他们咬钩了。”
***
郁哲彦出门后的每一个小时,对阎奕奕来说都是一场煎熬。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名义上是写作业,实际上却像一只困兽。她怀揣着天大的秘密,却不能对最亲的人透露分毫。
她成了这个家里最孤独的“双面间谍”。
她要一边安抚家人。
“妈,你别晃了,坐下歇会儿吧。”她走出房间,看到妈妈又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便走过去扶她坐下,“小舅都那么大人了,不会有事的。现在是白天,街上到处是人。”
“我能不急吗?他带了家里所有的现金出去!”阎妈妈的声音带着哭腔。
阎奕奕的心沉了一下,但她只能继续安慰:“他是想如果能谈,就把钱给人家,破财消灾。他也是为了这个家。”
她又要一边偷偷观察,与警方保持着无声的联络。
她假装去阳台收衣服,从窗帘的缝隙里,她能看到楼下那个之前一直在看报纸的大爷,已经换成了一个推着婴儿车散步的“年轻妈妈”。那辆白色的面包车,也换了一个更隐蔽的停车位。
他们还在。
这个认知,给了她巨大的勇气。
下午四点多,客厅的座机电话又一次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阎妈妈和姥姥像受惊的鸟,身体猛地一颤。
“别接!”阎奕奕几乎是吼出来的,她冲过去,看着那台电话固执地响着,像死神的催命符。
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的等待。她走过去,在那刺耳的铃声中,直接拔掉了电话线。
世界瞬间清静了。
阎妈妈和姥姥都愣愣地看着她。
“他们就是想让我们害怕,我们越怕,他们越得意。”阎奕奕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静,她看着自己的妈妈和姥姥,一字一句地说,“从现在开始,不接任何电话。”
那一刻,阎妈妈从女儿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令人心悸的镇定和力量。
***
傍晚六点,天色擦黑,华灯初上。
玄关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郁哲彦回来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彻底蔫了。黑色夹克上沾满了灰尘,头发凌乱,眼神空洞而绝望。他把自己重重地摔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仿佛连呼吸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家里最后一点虚假的希望,也随着他的归来,彻底破灭了。
绝望,像浓稠的黑雾,笼罩了整个客厅。
晚饭,谁也吃不下。郁哲彦就那么瘫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反复喃喃自语:“没用了……都没用了……谁也帮不了我……”
他的绝望像一种会传染的病毒,让阎妈妈的眼泪又一次决了堤。
突然,郁哲彦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
“不能等了!我不能再等了!我现在就去滨河路那个台球室!我一个人去!我把钱都给他们!我给他们跪下!只要他们放过你们!”
他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准备做最后的、也是最徒劳的冲撞。
“我不准你去!”阎妈妈尖叫着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
就在这混乱和绝望即将达到顶点的瞬间,阎奕奕口袋里的手机,极轻微地振动了一下。
来了!
她的心猛地一缩,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她不动声色地挣脱开妈妈的视线,快步走回房间,反锁上门。
她用颤抖的手,点开了那条来自陈静的短信。
“外围已控。目标陆续进入滨河路台球厅。今晚八点,准时收网。你的最后任务:稳住你舅,绝不能让他出门。重复,绝不能!这是命令!收到回信。”
收网!
这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一种混杂着极致的紧张、隐秘的兴奋和巨大压力的情绪,瞬间充满了她的胸腔。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回复。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然后,她将短信彻底删除。
她靠在门后,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狂跳的心脏平复下来。
当她再次打开房门时,眼神已经变得异常平静。
客厅里,妈妈的哭喊声,小舅舅的咆哮声,姥姥的劝阻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
阎奕奕走到他们中间。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切开了所有的嘈杂。
“小舅,你先别去。”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诧异地看着她。
她迎着所有人的目光,走到小舅舅面前,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和笃定。
“我们再等等。”
“等什么?!”郁哲彦嘶吼道,“等他们上门吗?!”
“不。”阎奕奕摇了摇头,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客厅墙上那面老式的挂钟,时针,正慢慢地指向七点。
“我们再等一个小时。”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解释的、令人信服的力量,“就一个小时。相信我,小舅。一个小时后,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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