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说是晚上,柳长林并不着急。吃过晚餐又在度假村逛了一大圈消消食,这才回房间收拾收拾准备上山。

这季节半夜气温骤降,度假村地处偏僻周围多山,温度更低。游客多数都回去休息了,只有他俩还在外头闲晃。还好景观灯都亮着,上去并不费力。

“你说晚上上山,也没说要这么晚啊……”萧毅边走边嘀咕。这是干他们这行的潜规则吗?啥时候出来不行,非得深更半夜。这一路半个人影都没见着,阴风阵阵,吹得他汗毛都立起来了。时不时还有几声鸟鸣,也不知道哪个地方来的,哀怨悠长,萧毅只觉得头皮发麻,脑中无数恐怖片的画面闪现,不由得脚下猛赶了几步,紧贴着走在前头的柳长林,看他不动声色稳如泰山,这才安下心来。

“萧毅。”

萧毅正在胡思乱想,冷不防被点名吓得浑身一激灵,如临大敌,左顾右盼这才发现是柳长林在喊他。

“啊?”

柳长林被他气笑了:“我说你白长这么大块头,怎么胆子这么小。”

这是什么说法……萧毅不禁有些委屈。怎么长得壮就不能胆小吗?

“你说的倒轻巧……这要是人我当然不怕!可那玩意神出鬼没虚无缥缈的,再有力气也没处使啊!”

“其实也不见得一无是处。”柳长林似笑非笑,“至少逃得快。”

萧毅就知道柳长林说不出什么好话,又不敢顶撞他,只能撇撇嘴,忍气吞声。

“夸你还不高兴?”

柳长林停下脚步。萧毅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走进了林子深处。这些安装在树下的景观灯在远处眺望五光十色,近看却格外诡异。柳长林站在一盏绿灯旁,周身笼罩着幽幽的绿光,脸上那副银框眼镜在反射的作用下绿得发亮,眼睛藏在后头根本看不清楚,再加上他自带笑弧的嘴角微微上扬,这场面当真似曾相识。萧毅双腿发软,这不就是那种电影里最常见的镜头!

鬼还没见着,倒要被他吓死了!

“这都转半天了,毛都没看见。不如先回去吧……”

萧毅话音未落,一个女人的歌声隐约飘来。时断时续,在深夜空荡荡的山林间,让人一时难以分清是鸟鸣,亦或是谁在低声吟唱。萧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后背直窜头顶,身上汗毛根根直竖,也顾不得柳长林看上去多么阴森恐怖,上前紧搂住他的胳膊,恨不能钻到他怀里去。

“这不是来了。”柳长林拽开他的手轻笑一声,“发挥你长处的时候到了,一会记得跑快点。”

柳长林说得煞有介事,萧毅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信,毕竟他脸上一点紧迫感也无。

但那缕在林中悠悠飘荡的女声却是越来越近了。也不知唱的什么,似哀叹,又似低诉,听得人油然升起一股莫名的忧伤。

像是共鸣一般,一些过往片段不断涌现,是萧毅沉寂在心底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往事,是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同是天涯沦落人,他突然就萌生了一个念头,想要去温暖她,给唱歌的人一点安慰。

“萧毅!”眼见着萧毅被歌声蛊惑,向着树林深处走去,柳长林气不打一处来,只得奋力按住他大声呵斥!

混蛋!心志如此飘摇,不堪一击!早让他背熟净心咒,他倒好,权当耳旁风!这下好了,开局直接送。真真蠢死了!还得费神救他!

按不住,根本按不住!先不说萧毅接近一米九浑身肌肉的体育特长生,柳长林自己也是大病初愈气虚体弱。双方体能相差悬殊,简直就是生生被萧毅拽着向前……

OK!放弃了。

柳长林被弄得狼狈不堪,不禁心头恼火,直接松手了事。这叫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反正只是被吸两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顶多就是命门火衰,腰痛脚软,畏寒肢冷,力不从心……

“呵呵……有意思……”

耳边掠过一声轻笑,冰冷的指尖抚上脸颊。柳长林浑身一凛,恶寒陡升。黑发白裙的少女双脚离地浮在半空,姣好苍白的面容贴了上来,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眸含着笑自上而下俯视长林。下个瞬间她便抽离出去,白色的衣袂无意间卷住了手腕,将他轻轻扯动,只向前拽了两步,旋即又松脱开来。

柳长林猝不及防,不由自主脚下酿跄。一只胳膊突然从身后伸了过来一把捞住了他的腰!

“你没事吧。”萧毅胳膊往回一带,柳长林立即被拽了回来。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又啥会站在这里。但本能的条件反射几乎不需要反应时间,在他意识到之前柳长林已经安稳地出现在他怀里了。

他倒是心大!柳长林有一瞬间的无语。

“不用谢。”萧毅见他沉默不言,便自作主张提前接受了他的感谢。

谢个头!要不是萧毅他也不至于搞得如此狼狈!自从干这一行,他还是头一回在毫无防备之下跟这东西冷不丁打个照面!这要运气差点碰到个戾气重的,这会儿恐怕咋挂了都不知道!

要不是眼前还有个白惨惨的家伙饶有兴味看上了热闹,柳长林直想抽他一顿解气。

“咳。”白衣少女见他瞪了过来,假咳一声收敛起笑容,赤着的双脚缓缓落到了地上。踝间红绳系着的银铃儿随之叮当作响。

“你就是柳长林?”少女仰着头好奇地打量他。

这嗓音……她一开口柳长林竟莫名生出一种似曾相识之感。像是在哪听过……

“你认识我。”他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不明来历的女人跟他绝对有着某种联系。

少女并没有回答,像是在他身上找寻什么。隔了好一会儿才自顾自点点头:“还不错。”

“现在还不到时候。”她脸上带着笑,似乎对自己的发现很是满意,“不过……就快了。”

她身形微闪,一明一灭间已经来到柳长林跟前。柳长林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一只柔若无骨又异常冰冷的手已轻抚上他的胸口。

“你做什么!”萧毅最先回过味儿来,揽着柳长林连连后退。虽然那句呵斥听着就底气不足,好歹意思到了……

“你你你!你不就是昨天下午在温泉那个……”难怪刚才他就觉得像在哪见过!只是这地上的灯光一个赛一个的诡异,不是红的就是绿的,她又不太像是个正经活人,萧毅根本不敢多看,方才猛的一贴近他才真正确认了。

少女嘴角噙着笑,一双形似桃花的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透着森森的寒意。

“怎么?昨天晚上的不喜欢?”

萧毅腾地满面通红。

“可我看你好像还挺投入的。只可惜,被他早早就识破了。否则可就不止是梦喽。”说着她又瞟了一眼柳长林,像是意有所指。

萧毅做梦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女鬼调侃得面红耳热哑口无言。长林自打被她摸了也一下就像被定住了似的,不发一语,脸色也不是很好。萧毅轻轻推了推他,柳长林这才回过神来。

“你是谁?!”为什么她能看见他心里的东西!柳长林的心突突直跳,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你知道这个东西!它是什么?”柳长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当然直到他现在的行为十分可笑,常言说鬼话连篇,可他极力寻求的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什么什么?萧毅听得一头雾水。这他还是头一回看见柳长林情绪失控,只得拽着他的手臂,免得他一冲动再跟鬼打起来。

少女但笑不语,饶有兴致地欣赏他眼中的迫切。暗无天日的地下待了这么久,可把她无聊死了。好像也不对。她原本就死了。

“你说不说!”柳长林猛地甩开萧毅的手,抽出一张符纸,双手掐诀口中振振有词催动咒语,一道无形的风自他脚下生出,一时间狂风大作!少女纯白的裙摆在风中翻飞,乌黑长发随风舞动,脚踝间银铃儿不住的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萧毅禁不住侧过身去,双手护住脑袋。只听得耳畔猎猎风响,把他吹得摇摇晃晃几乎站立不住。

眼见着狂风似蛇一般将她卷起,她反而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林中回荡,诡异之极。

“你会知道的。去……找……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答案……”她的声音被风撕扯着,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困在风场中的身影扭曲变幻随着最后的话音散在了风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柳长林咬着牙双目通红。大风戛然而止,只余下一地枝头上打落的即将绽放的花苞。

“长林……”萧毅战战兢兢,“没事吧……”

这委实是太过反常。长林究竟是怎么了?萧毅从没见过柳长林如此这般沉不住气。按理说他向来都是理智的,始终给人一种运筹帷幄,游刃有余之感。萧毅一时也理不清这其中原委,只隐约觉得柳长林身上藏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正跟他的心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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