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存在吧。”霍文轻笑道，“可是，又关咱们什么事呢？”
徐沧问道：“师父不想要宝藏吗？”
霍文闻言，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徒弟会问得如此直接，随即一抹笑意从眼底漾开，逐渐扩大为一个爽朗而带着几分促狭的笑容：“你师傅我啊，有钱着呢！区区一个宝藏怎么入得了我的眼！”
徐沧看着霍文那磨出毛边的袖口，搁在手边的黑黢黢又坑坑洼洼的刀鞘，还有那洋洋得意恨不得双手叉腰的表情，无言以对，轻轻叹了口气。
他就不该问那个问题，师徒二人许久不见，他竟一时忘了他的这位师父啊，虽然年过三十，外表已有风霜，但内心一直是个疏阔飞扬的少年。
“是是是，我师父财富天下第一！武功天下第一！容貌天下第一！”徐沧像小时候那样伸出双手，作出朝拜的样子。
“起来起来，不过下次记得把容貌天下第一放在最前面，哈哈哈。”霍文大为开怀，作势去扶，并拍拍徐沧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煞有其事地“纠正”道。
二人你来我往，全然没有注意到门口站着的徐家爷爷和殷怀清。
……
几日后。
徐家爷爷给众人留下足够的银票和药材后，携殷怀清踏上了南归的路。
至于徐沧与霍文，则是突然有“要事”要办，那天夜里就离开了。
“诃罗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阿依古丽拉着殷怀清的袖子，问道。
殷怀清缓缓蹲下身，轻轻握住小姑娘瘦弱的肩膀，望进她那双美丽的蓝眼睛里，一字一句，清晰而沉稳地说道：“哥哥要去办事，等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
阿依古丽低着头，小姑娘不知道离别应该说些什么，只是想起阿古拉婆婆晚上哄她的话，便学着婆婆，伸出小手拍了拍殷怀清的头道“哥哥你到了中原要好好吃饭，这样子才能好好长身体，好好长身体才能快快把事办完，然后回来陪阿依古丽玩！”
殷怀清哭笑不得，连连答应。
“诃罗，你要保重身体，如果路上遇到你娘亲，请告诉她我们很平安，也请替我问候她。”一提到殷怀清的娘亲，哈里克大叔就有些害羞，“如果我们遇到你娘亲，也会告诉她你在中原，嗯，在堰阳很平安。”
殷怀清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道：“大叔……我都记下了。也请您和大家，多多保重。”
哈里克大叔用粗糙的大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臂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家爷爷取出一枚小小玉佩，轻轻放入小姑娘手中：“阿依古丽，这个给你。若他日……你或大叔来到中原，可凭此物到堰阳城的“三尺医馆”寻我。”
“哈里克，若是你见到了小清的娘亲，还请你把这枚玉佩和这封信交给她，信里是我们带小清回中原的原委，”徐家爷爷取出一枚桃花形状的芙蓉玉递给哈里克大叔，“告诉她千万放宽心，我们会把小清照顾好的。”
一阵长风卷起殷怀清的衣袂，他微微侧首，目光从爷爷手中那抹柔和的绯色一掠而过，眼底深处似有波澜涌动，终又归于沉静。
他什么也没有问……
哈里克立在原地，任凭风沙扑打着他饱经风霜的脸庞，目送着二人远去，直至那一老一少乘骑骆驼的身影完全融入大漠与天空的交界线，消失在滚滚热浪之中。
炙热的风掠过他古铜色的皮肤，卷起沙砾，带来远方绿洲的湿润气息——那是前往中原的方向。
阿依古丽轻轻摇了摇哈里克的手：“大叔，诃罗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哈里克缓缓收回目光，眼底有复杂的情绪翻涌。他俯身将女孩抱起，道：
“等沙漠下一场雨的时候，他就会回来。”
……
“什么叫咱家的商队让人给劫了？！”中年男子猛地一拍案几，茶盏震得哐当作响，赤红着眼嘶吼道，“那尊苍狼啸月呢？也跟着丢了不成？！”
汇报消息的人大气不敢出，耸着肩道：“塞外传来的消息，说，说苍牙部的王子觉得被耍了，现在很愤怒，扬言要让咱们家的商队永远都出不了边关，还说……”
“还说什么？”中年男子猛地攥紧了拳，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脸颊涨得通红，唾沫星子随着喝问溅出：“还说什么？！吞吞吐吐的，快说！”
“要拿老爷您的头颅去祭他们的苍狼神！”报信人闭着眼睛一口气把话说完，话音刚落便猛地缩紧了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浑身紧绷地等着他家老爷的怒火落下。
“哈！要拿我的头颅去祭苍狼神？”中年男子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狠狠锤了几下自己的脑袋之后，更是一阵头晕眼花。
先前筹谋许久的计划全成了泡影，震惊过后，心底翻涌的惧意混着无力感往上冲——传承了十几代万里镖局难道要败在自己手里？
一想到此处，他顿时无力地瘫在椅子上。
另一位家仆刚从门外回来，见屋内气氛不妙，顿时胆战心惊起来，他轻手轻脚挪进门，垂着眉眼小心翼翼回禀：“老爷，齐先生回来了。”
“齐先生？”中年男子似乎是气糊涂了，懵然片刻之后方才想起这位“齐先生”是谁。
“还愣着干什么？快将齐先生请进来啊！”中年男子急得直挥手，正欲怒骂下人不识时务时，便听到一道晴朗的声音带着几分诧异从门外传来：
“呀！这是怎么了？”
一位身着玉色直裰的男子缓步而入，手中折扇半开，不经意间露出扇面上的桃花和半阙词：
燕归旧巷，人隔天涯。算如今、十度飞花。
春来春去，空绕枝丫。记花同看，语同笑，步同斜。
那位齐先生打量了屋内一番，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上，笑道：“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话虽如此，他可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反而施施然落了座
中年男子忙挥挥手让仆人把碎瓷收走，陪笑道：“齐先生说笑了。先生，此行可还顺利，家中亲人可好？”
齐先生笑道：“我一切都好。只是你，似乎不大好。”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便将发生的事情尽数说与他知。
“此事十分蹊跷。”齐先生收起扇子，慢条斯理喝了口茶，“你想通过贿赂苍牙部王子从而打开西域商路的事情，连我都不知，他人如何知晓？更别提精准的把东西劫走。”
齐先生用扇子敲了敲虎口，思索片刻问道：“你觉得这件事，谁得益最多？”
中年男子眉头拧成个疙瘩，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茶盏沿，嘴里反复念叨：“会是谁呢？漕运的张记？还是城南的货栈……”思来想去，竟没个笃定的答案。
齐先生又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听说长风镖局最近风头甚劲，几乎要垄断了整个中原的镖局生意。”
中年男子闻言，放开茶盏，摇头道：“徐家家主素来厚道，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徐家家主前些日子不是往西域去了吗？现在留在江南掌家可是那个小子，那小子是个睚眦必报，敢想敢干的主儿。”齐先生的声音极有诱惑力，一字一句敲在中年男子的心头上。
“西域……睚眦必报……”中年男子翻来覆去念叨着这两个词，指尖无意识抠着桌角木纹：“齐先生的意思是……真会是徐家那位小爷？可他就不怕闹大了，没法向家主交代？”
“你忘了吗？”齐先生扇子一敲桌面，打断了中年男子的犹疑。他身子微微前倾，目光如钩，一字一句道：“徐家最是护短，你觉得徐家家主若是知道了，会帮你还是帮他？”
中年男子如遭雷击，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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