狎妓外加打架斗殴,没被抓去局子里关个十五天冷静冷静,就是托了封建社会的福了,还要去给人家甩脸色看,退一万步讲,挨打的是“袁公子”,关他袁晏什么事,本来还不打算出去跟李当家见面,如今倒是非见不可了。
说实在的,袁晏也不愿意在这种时候跟李当家见面,没得瓜田李下,引人猜想,可是李当家心里忌惮着和袁晏的旧怨,难免凡事就会多心,若是因此影响了整个项目的进行,那更是不妙。
袁晏出了门,李当家即刻就迎了出来,要请袁晏上宝云楼一道用早点,袁晏向他说道:“李当家不必客气,贡酒的酒坊还未选定,此刻袁某若是赴宴,必定落人口实,此次考察,我定不会应私废公,往日的事,还请李当家也不必放在心上。”
“正是了,那宝云楼人多口杂,是在下考虑不周,袁参军若是有空,今夜我在家中置一桌私宴,权当我替王公子向袁参军赔罪了。”清晨的风还带着寒气,李当家却拿出手绢拭汗,可见其不安。
袁晏宽慰道:“李当家不必如此,与王公子一场纠纷,我也有不是,再者李当家一个做姐夫,那王公子又是官宦人家,他要狎妓斗气,又与李当家何干。事情过了便是过了,那王公子我尚且不会与他计较,更何况是李当家,这次品酒大会,沁芳酒坊乃是以酒服人,我也一定据实考察,这贡酒可是要呈交圣上的,一个不好,连袁某也要遭殃,必不会因此前小节怠慢,李当家尽管宽心便是。”
李当家见袁晏言辞恳切,也就不再勉强,他琢磨着袁晏话里的意思,揣在兜里的银票也没敢拿出来,同袁晏告辞去了。
袁晏打发掉了李当家,提溜回了躲在门边等着看好戏的金谷,回到房里用早饭,周管家拿了林府的好处,处处优待袁晏,连用膳都是单独备了他的一份,让小厮给他拿回房里去用,袁晏倒是不希望在这些事上太过个别,无端招人嫉妒,可是今天被李当家耽搁了一会功夫,几位参军都已经用毕早膳在议事堂理事了,他也只好在房里吃他的小灶。
袁晏这边用餐,金谷的嘴也不闲着:“公子如今实在是长进了,听说公子在这府上事做得漂亮,很得李大人赏识,连林府都跟着脸上有光,今天见公子同那李当家一席话,足见公子今时不同往日,将来前程定不可限量,金谷跟着公子没少挨老爷的打,他日公子飞黄腾达,可千万别忘了小的。”
袁晏掏了掏兜,拿出一锭银子赏了金谷,他对这一番热烈的马屁虽然不太感冒,但是他也是打工人过来的,这辈子做了金谷的老板,他很有必要贯彻一下自己当年的畅想,当一个好的老板,话不用多说,多给钱,多请客吃饭,才是硬道理。
钱代来到袁晏的门口敲了敲门,金谷刚领完赏钱,欢天喜地地就开门去了,袁晏也没让钱代多等,起身同他一道,往府衙去了。
他们将名册交与府衙,说明了来意,青城州上贡的贡品,虽然是采购自民间商贩,可一旦呈上去,就是以整个青城州的名义,如果真有心怀不轨的在贡品中暗做手脚,掉的可不是一两个人的人头,府衙自然也不会怠慢,收到袁晏的名册,马上就着手查人。
名册送到,袁晏和钱代便分头前往沁芳和如意两个酒坊,他们今天要在酒坊驻守一天,记录下两家酒坊从原材料入库到生产的各项工序,古代的产业,不能指望他们事事整理出SOP,就只能由袁晏和钱代亲自去盯着。
那陈管事的已经由林老爷子安排,前来相助袁晏,袁晏将陈管事的安排到了何娘子的合缘酒坊,也同他们二人一样,记录下酿酒的工序。
沁芳到底是成规模的酒坊,在这生产工序上叫袁晏也挑不出毛病来,采购来的青梅经过精挑细选,腌制、发酵、蒸馏、装罐,每一步都有专人负责,一切井然有序,这么多年来它稳坐青城州酒业的头部,自然是有它的长处在的。
如意也是同样,虽然如意的帮工还不足沁芳的三分之一,但由于它销量上也有限,方方面面都有徐家兄弟亲自盯着,因此在生产工序上,比之沁芳也不差在哪里。
最让袁晏没有想到的是,何娘子的合缘酒坊虽然是家庭作坊,可是在卫生、用料上,却也不曾疏忽,大概是客人都是街坊邻里,做的就是一个口碑,因此何家人对自家产品也是格外上心,不敢有偷工减料。
不过据金谷所说,那何娘子添加酒水配料之时,却无论如何不给金谷做详细记录,合缘本是小本买卖,能在众多酒坊中脱颖而出,靠的就是这独门的秘方,何家对中选贡酒一事本就不是十分上心,往后天长日久的,还要靠这青梅酒养活一家老小,自是不肯泄密的。
袁晏虽然无奈,但也十分理解,也没叫金谷为难了何家去,今日的记录已毕,袁晏又要来了三家酒坊的原料供应企业名录,待明日再一一走访。
当年袁晏初入律所,刚签合同的出租屋还没住热,就被安排去走访企业的供应商,三四十家的企业,他几乎是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跑遍了大半个中国,飞机转火车、火车转汽车,夸张的时候,供应商所在地不通公路,汽车还能再转拖拉机,每天提着行李赶路,等到回到他的出租屋的时候,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是住在哪层楼。
到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更高的薪水就要干更有性价比的活,这样的事自然就交给了更年轻的律师助理去跑,眨眼已隔世,他又开始奔走在走访被调查企业供应商和客户的路上。
正是暮春时节,朝云山从上至下,绿色从浓转淡,连成一片,抬头是碧空万里,点缀着几朵流云,因为天地宽阔,所以听觉嗅觉,也都变得敏锐起来,晨露青草都有芳香,虫鸣鸟叫也自有生趣,来到朝云山下,袁晏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在他的上辈子,袁晏时常看着早高峰里进入写字楼的社畜们,只觉得在这座水泥钢筋搭就的城市里,写字楼这么高,在它们衬托之下,人就像是上树的蚂蚁,树可以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屹立不倒,但蚂蚁却一茬茬地流动,或者从这棵树走向那棵树,碌碌不可终日,每当想到这里,他就觉得喘不上气。
但是现在,他久违地享受了阳光,哪怕是为了公事,也觉得神清气爽,自己又行了,怪不得就连寸土寸金的打工城也愿意在市中心划出大片绿地修建公园,这满目的苍翠果然是打工人最好的心理疏导。
沁芳和如意两家酒坊,原料都来自陈家梅园,陈家祖上在朝云峰脚下留下大片的土地,其土壤正适合种植青梅,成片的青梅地里,陈家还修建了水车水渠,引的是绕朝云山的澧河之水,南方多雨,这青梅最怕的就是过涝,所以在成片的青梅林里,陈家还自建了排水的沟渠,若是碰上多雨的时候,就通过沟渠将水引到陈家所挖的池塘里。
陈家是祖传的田地,一应地契文书都是齐备的,又为旱涝的天险做足了保障,难怪成为沁芳如意两家酒坊共同的供应商。
知道是知州派来的参军,陈家待袁晏一行也十分客气,袁晏有问,他们便有答,沁芳与陈家合作了数十年,说是世交也不为过,所以陈家给沁芳也留了一定的账期,每半年与其结算一次,陈家给袁晏看过了账目,账上共欠白银数百两,但陈家也一再地说,这沁芳的账每年必是结清的,并无拖欠,如今不过是结算之日未到,才会留有账款。
那边的如意就没有这样好的待遇了,都是现货现款,款到提货,细看账目,陈家给如意每斤青梅的售价,也要比给沁芳的贵出几分,袁晏追问,除了明面上的价差,所供应青梅质量上,两家有无不同?
“袁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虽说我陈家与沁芳是旧交情,这价格上多照顾了一些,可是开门做生意,最忌讳牵扯进同业竞争,我们的青梅供应的酒坊不止是沁芳如意两家,算起来各个都是竞争关系,纵是价格有所不同,也不敢在品质上再存高低,断了人家的财路,也砸了自己的口碑不是。”
陈家的人将袁晏领进庭院,那里正备了几家酒坊今日要送的青梅,其中就有沁芳如意两家的,袁晏开箱查看,单看外观,两者确实没有太大的差别,色泽相近,大小规格也相近,钱代问过陈老板,各自捡了一个,用手绢擦了一尝,果然连味道也大致相近,这才安心。
走过陈家的梅林,袁晏等人顺着林外的路,走向就近的一个村子,那村子里有合缘的供应商,何家的一位姨姐。
何家姨姐屋后有一块林地,也种了一片青梅,走进林间,袁晏看到一位二十出头的姑娘,她身形瘦长,裹着一片头巾,挎着一个竹篮,正在采树上的青梅,听到动静,回头看了袁晏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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