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较往年更热,风扇“吱呀吱呀”起不到一点作用,还吵人。
夏天支着下巴,惆怅两个字一边一个写在了脸上。
余婉芝将煮好的绿豆汤端上来,放得远远儿的,嘱咐夏天当心千万别去碰。
夏天无奈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
“我看你跟三岁小孩儿差不了多少。”余婉芝拿上跳舞用的小包,给杯里装满水:“来年就十八了,还一个人闷着吃味儿呢。”
夏天忽地将脸一抬,眼睛睁得溜圆,被踩了尾巴似的:“什么吃味儿!谁吃味儿了?外婆你怎么乱讲话呢!”
余婉芝瞧过来:“你没吃味儿怎么这几天不往小江那去了?”到底是多活了几十年的人,看问题一针见血:“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吃朋友的醋,小江也不能一辈子带你玩。”
憋红的脸在听完这句后才慢慢褪温。
院子里的蝉鸣和风扇的吱呀声搅和在一起,余婉芝走了好一会儿,夏天才趴下去,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小心翼翼地呼出口气。
他伏在桌上,听着吵人的动静暗戳戳藏着那点心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时外头天已经阴了。
他呆呆望着墙上挂的全家福,突然有点难过。
如果他爸妈知道他其实喜欢的是男生,不知道会不会一气之下就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可这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
夏天闭上眼,歪向另一边。在心里伤春悲秋好一会儿,睁开眼,猝不及防看见个人。
他倏一下坐起来,见鬼似的:“你,你怎么……”
那人姓焦,这几天他不止一次听席江叫过他的名字。
焦阳。
火一样热烈的名字却配上了这么一张冷冰冰的脸。
他坐在那,不知道来了多久。
“席江奶奶住院了,你外婆跟着去照顾,让我带你吃饭。”
席奶奶今年一直不好,半年里已经进了两回医院。夏天挪开凳子,想去看看,又怕去了添乱,只说:“我不是小孩儿,不用人带。”
焦阳嗯一声,显然只是客气一下:“那我走了。”
“对了。”他停下来,问夏天:“你知道最近的数码城在哪吗?”
夏天想了想:“我知道有家手机维修店。”
“数码城。”焦阳强调:“不是维修店。”
“哦。”夏天悻悻:“那得去市里,有点远。”他把大致的位置告诉焦阳,下意识问了句:“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说罢一顿,放下手机,没什么温度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几秒,焦阳忽问:“你晚上吃什么。”
夏天指指余婉芝出门前晾着的汤:“绿豆汤。”
话音刚落,焦阳的眉头便拧了起来,过几秒,说:“跟我走。”
夏天有点怕他,嘴唇抿着没敢吱声。其实他问完前头那句立刻就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
覆水难收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况且,来者是客,席江不在,他有责任帮忙照顾客人。
“等我一下。”他跑上楼从书包里翻出几张纸币,团了团塞进兜里,拿起手机踏踏踏跑下来:“走吧。”
越野停在路边,底盘太高了。夏天很难像一米八八的焦阳那样潇洒从容地坐上去。
他今年十七,身高堪堪够上一七五,还是五舍五入后得来的。但他觉得这车忒酷,光是看一眼都热血沸腾的程度。
“安全带。”冷冷的声音瞬间凝固了车内的空气。
夏天忙不迭去摸,扯了几下没扯动,没等他开口,一只手就从边上伸了过来。
大约是太热了,焦阳来这里的第二天就去剃了个板寸。
酷是酷,就是更凶了。
但有了这个发型,夏天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认错了。
从这去市区再快也要半小时往上,车里的气压实在太低了,夏天又是个耐不住的,盯着窗外瞧了一会儿,开始没话找话。先是觑着他的脸色,试探着叫了声“阳哥”,待他应了,才又接着说:“我哥说你是来采风的,你是摄影师吗?”
“不是。”
夏天好奇道:“美术生?”
这次回应他的不再是冷冰冰没有感情的字眼,焦阳破天荒笑了一声,虽然只是短促的一个音:“我像画画的?”
夏天摇摇头:“我看不出来。”他道:“我妈经常跟我讲,不能拿外表去轻易判定一个人。”
谁料对方拿住他话里的他意,反过来问:“我外表像是做什么的?”
像做人大哥的。
夏天不敢这么说,抿住嘴,少顷,小心翼翼卖了个好:“我一个高中没毕业的学生,我能知道什么呀。”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照亮了夏天小半张脸,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他这长相别说是在家里那一小片突出,就是去了镇上,扔进人堆儿,也是能一眼挑出来的程度。
不同于焦阳这种硬朗凌冽的相貌,副驾上的人长着一张让人看了就觉得舒畅的脸。说直白点,就是讨喜,天生一张讨人喜欢的脸。
焦阳没再说话,打开广播,恰好在放那首,不期而遇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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