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从那日起，小蝶与沈逸间关系日益亲密，也再未把我这个圣女放在眼里。
和之前的我一样，她求着沈逸教她习武。
有时候，我看见沈逸在院中耐心地手把手教她时，我心中都会萌生出一股想要把人杀掉的冲动。
但是我忍住了。
情爱一事，并没有先来后到的道理。
又是一年寒冬，沈逸旧疾复发。
为此，他不得已只好闭关。
多年未曾置办新衣的缘故，我的衣袖有些短了，正好露出半截手腕在外面。然而风雪封谷，我也出不去，只好去找之前那对兔毛护腕应应急。
可是，当我打开自己的柜子时，护腕却不翼而飞。
想起能出入我房间的只有小蝶，我只好把人叫来问话。
“小蝶，我放在柜中的护腕你可见过？”
“护腕，什么护腕？”小蝶见到我，丝毫没有要行礼的意思。
不过，礼节方面的事，我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放在心上。
我只关心我的护腕去哪了。
“兔毛制的，白底上还有簇心状的黑毛。”
“哦，这个呀。”小蝶伸出手，炫耀似的朝我扬扬，“介于我马上就是谷主夫人了，拿你点东西没什么不好的吧？”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这人。
“你先别急着怨我，这可是谷主说的，我若看上的东西，随意拿去便是。”小蝶挑衅道。
“脱下，放回来。”我轻咬薄唇，努力按捺下心中怒火。
小蝶轻抚这那对兔毛护腕，点评道：“舒服是舒服，可惜呀，掉毛掉得厉害。”
“我最后再说一遍，放回来！”
见我要动真格，小蝶掂量了番，还是不舍脱下护腕。
只见她用力一扯，那兔毛连着皮一同掉落了下来。
可怜原本毛茸茸的护腕，被她这么一扯，只剩下了秃秃几簇毛。
那是我对小年最后的念想。
“你敢？”
我当即踢翻了面前的茶座，瞬移到小蝶的面前，狠狠揪起她的衣领。
小蝶之前是高估自己的实力，在我手中挣扎了一番，才终于发现自己不是我的对手。
“哈哈哈哈，圣女，你不觉得把人杀了，再拿着遗物去假惺惺地怀念他人，很可笑么？”
小蝶突然大笑起来。
“你知道？”
我手一颤。
“圣女，你那点小心思我还能看不出来？”小蝶被我揪着衣领，神气却压了我整整一头，“我知道你喜欢谷主很多年了。”
我无法反驳。
“圣女，我早就说过了，你真的是太可怜了哈哈哈。”见我乱了心神，小蝶仰天大笑，顺势推开了我的手，“不过嘛，同为女子，我也不想为难你，趁着谷主闭关不在，你不如赶紧逃吧。”
“逃？长生谷可是我的家，该走的人为什么不能是你？”我冷眼看着小蝶，不知道眼前之人要耍什么花招。
“看来圣女姐姐还是被蒙在鼓里呀。”小蝶见我愈怒，反而却越不慌。
“韩照兮，你可知，沈逸早年在你体内种过一只蛊？”
“自然知道，那只蛊可以在短年内提高我的内力。”我冷言道。
“拿你可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小蝶笑道，“谷主将那蛊蓄养在你的体内，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杀你取蛊。”
“你……住嘴！”
对于从小到大的交情，我心中还是有数的。
纵使沈逸不喜欢我，也绝不可能害我。
“我可没有骗你。断情者长生，可惜谷主却早已心系于我，难得长生。因此，他便将长生蛊蓄养于你的体内。若你一天果真断情绝念了，长生蛊便会成熟。届时，他便只要简单地从你体内取出长生蛊，再取下你的心头血，与我一同饮下……我便与谷主一同长生不老，获得无上武功了。”
小蝶眼神玩味，饶有兴趣看着我。
“你胡说！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道长生蛊的秘密？”
我捂住耳朵。
“自然是谷主告诉我的。你难道没有听说过，男人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是不会隐瞒的么？”小蝶挑衅。
我知道，沈逸心思很深，从来都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别人，甚至是陪在他身边近十年的我。
一瞬间，我竟然感觉是小蝶用媚术蛊惑了沈逸。
我的头如同撕裂一般疼痛。
怪不得，怪不得……
我问过沈逸，长生蛊为何叫长生蛊。
然而，沈逸却没有告诉我。
我竟不知，十年相守，我在沈逸心中，竟只是一个可以换得长生的工具！
过往的点点滴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刃，疯狂地刺痛着我的心。
沈逸啊沈逸，你布了好大一盘棋啊。
“多年相伴，谷主可曾给你裁过一件新裙？为你描过一次眉？带你放过一次河灯？”
见我不语，小蝶继续咄咄相逼。
我的额头早已布满冷汗，体内的真气在筋脉中横冲直撞，逐渐开始失控。
“住嘴！”
我猛然睁开双眼，伸手便一把捏住她的脖子。
“他可曾，与你，在水**同沐浴嬉戏？”
被爱者，有恃无恐。
小蝶仍在我耳边讥笑。
我一狠，加重了指间力度。
小蝶武功还是太低了，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冷冷凝视着她那由红转白的脸，呼吸逐渐急促。
突然，门扉被一道强大的力量推开。
我与小蝶同时转眸，看见沈逸披着厚厚的皮裘，手持一把长剑出现在门口，身上覆了一层薄霜。
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我眸中黯淡，然而小蝶却异常欣喜。
“谷主，圣女情丝已断，杀了她，便可得长生。”
想杀我？得长生？
我冷笑，手中的动作一狠，一把就折断了小蝶的脖子。
小蝶的头颅掉在地上，逐渐滚落到沈逸脚边。
我的丹田流过一股暖流，逐渐扩向四肢百骸。体内的功力比以往更加的充沛——鲜血终究是铸就了我不断进步的内力。
我杀了沈逸最爱的女人，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对我手下留情的。
不得沈逸开口，我便将配剑从鞘中抽出，刺向沈逸。
然而沈逸却并未伤我，借用巧劲，打落了我手中的配剑。
“你武功都是我教的，怎么敢对我动手？”
沈逸似乎丝毫没有被小蝶的死所影响，反而对我笑道。
“是啊……我是你捡回来的，连武功都是你教的，我有什么资格对你动手？”我近乎疯癫，无助地跪在了地上，“但是我也有选择的权力啊，你不是要剖心取蛊吗？你来呀，你杀了我呀！”
绝望之中，我闭上双眼。
然而，一个凉薄的吻却落在我额间。
感觉到沈逸在小心翼翼地捧着我的脑袋，我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这是我第一次感知沈逸嘴唇的温度。
“小兮，你做得很好。”
是熟悉的夸奖声。
我推开沈逸，错愕地看着他，看着地上死不瞑目的小蝶。
“小蝶是你一手安排好的？”
沈逸朝我点点头。
“爱是情，怨也是情，凡事断情，你的武功才能增长。倘若你若不愿伤害亲近之人，杀所恨之人，也是一样。”
“那长生蛊……”
“我骗她的。”沈逸淡淡道。
“那你先前为何与她亲密……”
我还想追问，可却被打断。
“因为她在我眼里，早就是死人了”沈逸一脸云淡风轻，整了整袖子，开口道，“你先好好休息，把刚提升的内力都夯实完，过几天我还有任务交给你。”
离去之前，沈逸嫌那头颅碍事，便一脚踢到了旁边。
我无措瘫坐在地上，一步步爬到小蝶的遗体旁，抱着那颗睁着双眼的头颅，痛哭流涕。
原来，一直是我错了……
有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和小蝶有些同病相连。
沈逸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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