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秋冬,柔嘉觉得,她和任宣和似乎过了那段头破血流的磨合期。
他们不再吵架,遇到什么矛盾,两个人都急着先服软妥协。有时看着他抢先道歉的样子,柔嘉还觉得好笑。
当时他们一冷战就是半年,憋死这口气,谁也不肯先低头。
谁能想到会有今天?
九月末,她要去一趟东北,靠近国境线。
闵梦先拍摄的地点越来越刁钻,山川坟地都不够她发挥。大手一挥买了机票,要抢拍到最纯净冰天雪地。
柔嘉正在收拾行李,刚好收到物业送上来的快递。她问任宣和:“你买的?”
任宣和正在审核报表,头也不抬,“对,给你的。”
“围巾和手套?”
柔嘉手一快,美工刀刺穿三层,从外包装割到围巾流苏,生生割断一截。
任宣和听见声响,抬头看。
柔嘉若无其事地收了美工刀。
任宣和失笑,“没割到手?”
“没有。”柔嘉低头,也忍不住笑,“就是它断了。”
她举起手心里的流苏。任宣和无奈,“没割到自己就好,别的随你割。”
他走过来,拿起围巾,在她脖子上绕过一圈。
柔嘉不爱戴这些。冬天一出门,手掌脖颈都冷冰冰,任宣和花好久才能捂暖。
厚重的羊绒围巾搭在肩膀脖颈,柔嘉刚戴上就嫌闷得慌,非要摘下来。
任宣和端详一阵,怎么看都觉得可爱得要命,伸手轻轻捏她脸颊。
柔嘉装作生气,一拍他手背。
他顺势将她手拢在掌心,从背后环抱她,“国境线那里真的很冷。”
柔嘉被他抱着,怎么也装不下去了,垂眸淡笑,“知道了,我会把自己裹好的。”
任宣和掐她手心,颇怅惘,“好好的假期,阿柔要出差,就留我一个人……”
“你不是也要加班?”柔嘉转过身,额头碰着额头,一边不解风情,一边哄着任宣和,“都是为了赚钱,师哥忍一下不可以吗?”
任宣和又笑又气,“我什么时候不忍了?还不是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柔嘉在他怀里蹭了蹭,口不对心地说:“我要审片子去了……”
“哦,好啊。”任宣和一眼看穿她的伎俩,伸手抱她到腿上,“我好像也要对报表。”
柔嘉低头,看见他眼底不遮掩的爱与欲。
她勾上他脖颈,声音很轻,尾调上扬,像带了钩子,“我可以等一会儿再审……”
任宣和解开她衬衫第一颗扣子,语声已有些低哑:“不怕耽误工作了?”
“工作有什么好耽误的,”柔嘉仰头,感受到细密的吻顺着锁骨到颈子,再到耳后,“我更怕……”
更怕耽误我们。
偷来的光景不易,不知道哪天就大厦倾塌。
所以我只能慎之又慎、小心珍惜,等到末路那日,才不算负尽春光。
十月一号清晨,柔嘉落地,转乘三个小时的老式火车,又坐了整半个钟头的出租车,才到酒店。
落脚歇息不过二十分钟,闵梦先就拍拍手集结所有人,准备一整天的拍摄行程。
当晚通告单排到夜里九点。
闵梦先精力旺盛,回了酒店还找人喝酒吃夜宵。
柔嘉摆摆手拒绝,她连轴转快二十个小时,整个人就剩一口气。
她回到房间,摘了手套、围巾和帽子。闵梦先对她特别好,空出的一间单人房,特地匀给组里最小的妹妹。
柔嘉洗漱完躺在床上,给任宣和道了句晚安。
也不等他回复,闭上眼就睡了。
拍摄将近五天,几乎天天如此。
柔嘉累得没心思谈情,任宣和体贴地不打扰她工作。
十月六号,柔嘉落地首都机场。闵梦先说送她回去,她摇摇头说,有人来接。
闵梦先揶揄道:“谁啊?是不是男朋友呀?”
柔嘉笑了笑,看见熟悉的银色车子。
“是的。”她点头,和闵梦先挥挥手道别。
回程路上,柔嘉始终带笑。
任宣和频频看她,好奇问:“什么事这么开心?居然让我们阿柔笑了一路?”
柔嘉卖个关子,“过会儿告诉你。”
任宣和拿她没办法,一路憋着好奇心到家。
才一关上门,他就推着她靠上玄关墙壁,动作很急,落下的吻却柔和。
任宣和亲亲她闭上的眼睛,笑问:“到底是什么?”
柔嘉故意逗他,“没什么呀。”
任宣和动作一顿,直直盯着她。
柔嘉扑哧笑了,踮脚掐他脸,“任宣和,你还要不要听?”
他转过脸,非要跟她闹别扭似的。
柔嘉姿态慵懒靠着墙,漫不经心抛出一句:“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在老板面前,给你领了个名分。”
任宣和一下又转回来。
他缠着她问:“真的?你怎么说的?”
柔嘉记恨他刚才闹别扭,身子一弯逃了出去,任他怎么缠也不肯说了。
任宣和拽她手腕,带着她躺倒在沙发上,手掌覆盖她后腰,语调若有似无勾着她:“真不肯告诉我?”
“知道那么细干嘛呀?”柔嘉失笑。
“地下情三年多,沈小姐好不容易给我个名分,我当然得好好听听。”
任宣和凑近,亲她唇角。
柔嘉闭上眼睛,顺势搂住他,“但现在,应该有比名分更重要的事吧?”
她衣扣被解开,细密又刺激的触觉漫上来。
任宣和一边坏心眼地勾着她,一边极尽缱绻地在她耳边问:“我们出国好好玩一趟吧?”
柔嘉受不住他似轻似重撩拨,十指攥紧,揉皱他贵重衬衫。
绵绵风雨降落,一场又一场。
柔嘉手上胡乱挥动,抓住落地窗前一层纱帘。
任宣和还是怜惜她,展臂抱她到沙发上,轻轻拍她后背。
好一阵过去,柔嘉才缓过劲,断断续续问他:“去哪里?什么时候啊?”
“随你挑。”任宣和摩挲她突出的腕骨,“哪里都可以。”
柔嘉倒是也想出去看一看,可惜她现在还很忙,于是挑景点的事,只能暂时搁置一边。
假期后第一天,她下了上午的课,赶去国贸,和闵梦先商榷下一次拍摄的选题。
会议一直持续到傍晚。
临近年末,闵梦先要以公司和个人名义寄出礼物,贺卡一个人写不过来,柔嘉就留下来帮她。
“我们阿柔字好好看哦!”闵梦先从来不吝啬夸她,“早知道让你多写一点了!”
柔嘉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留下公司署名。
这天,她将近九点才下班。
在公司里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一出门吹了凉风,才又犯起头疼。
昏昏沉沉的,脑袋很重似的。
任宣和在路边等她,柔嘉快步上了车,按着太阳穴。
他蹙眉看过来,“又头疼了?”
柔嘉没心思回他。她胸口也闷得厉害,整个人都犯困。
她发了高烧。
东北几天连轴转,零下的冷风里一待就是十二个小时。回来之后,休息一天就赶着上课、上班。
也许是积劳成疾,所以病痛来势汹汹。
柔嘉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体温还高居三十八度五不肯降下来。
任宣和只能带她去医院。
针头刺进她手背分明青筋,冰凉药液输进骨血,柔嘉苍白气色也渐渐恢复过来。
任宣和请了两天假陪她,刚挂断和人事的电话,柔嘉就气若游丝问他:
“你这样会不会被扣薪水啊?”
任宣和无奈,“都累病了,还想着工资?”
柔嘉调快输液速度,“那没办法呀,我就这点志气。”
任宣和盯着她手指,“不准调太快。”
她动作一顿,悄悄把手藏到背后。
输液将近五个小时,任宣和一直陪着她。
傍晚时分,苗姨拿着两个保温盒过来,满脸心疼地帮柔嘉掖掖被角。
“烧得脸都白了。”苗姨叹气,“小姑娘还是不要干这么累的工作哦,是哇?”
柔嘉低头,也不知道回什么。
任宣和淡笑解围,这种话可不能在她面前说。
柔嘉于是也跟着他笑笑。
输液过程漫长,单人病房又安静,柔嘉吃了晚饭没过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醒来时,最后一瓶也快输完了。
任宣和伸手摸了摸她额头,“还是有点烫。”
“病去如抽丝,都这样。”柔嘉语调懒倦。
“换个工作呢?”任宣和试探着,轻声问她,“像做文案,是不是更适合你?也比跟着闵梦先轻松一点……”
“任宣和。”柔嘉平静地打断他,“我不想换。”
任宣和一怔,即使低声叹气,也还是随了她,“好,那你要注意身体。”
柔嘉点头。
久违的,他们又陷入一室局促的静寂。
“我知道的。”过了很久,她才声气很轻地回复。
最后一瓶输完,任宣和带着她回家。
柔嘉病中总爱犯困,他就背着她上楼。
两道身影被月色拉长,任宣和恍惚以为,他们的未来也有那么长。
柔嘉靠在他肩上,迷糊梦呓,一会儿是“任宣和”,一会儿是“师哥”。
他心里又软又酸。
这些年,沈柔嘉到底还是有些变化的。
换在从前,她大概不会允许自己放松依赖他。哪怕是在最脆弱最挣扎时,沈柔嘉也不肯露怯。
到如今,他们终于像一对相爱眷侣。
可偏偏,留给他们相伴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柔嘉病好以后,就热衷挑旅游的地方。任宣和也一样,每天都发给她各种各样的攻略。
他们pass掉十多个国家,但凡有一点不顺心不喜欢的地方,就要给那片土地画上叉号。
明明世间几乎没有完美无瑕,但沈柔嘉和任宣和,偏要自己造出一趟最完美旅行、一段最无瑕记忆。
最后,柔嘉拍板选定斯洛文尼亚。
她喜欢狭长的海岸线,也喜欢皮兰港接通天际的晚霞。
日期定在二月,沈柔嘉的二十一岁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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