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柔嘉坐回去,许莹冰赶紧挽上她的手,生怕她又被哪儿的坏人当成目标。

莹冰絮絮叨叨跟她说了很多,但柔嘉始终魂不守舍。方才任宣和在她身后的感觉太过强烈,竟教她到现在,还不能缓过神来。

他拎了个圆罐子来,把它往桌上一放,自有人去哄抢。

牌子是一串奇形怪状的外文,柔嘉看不明白,只觉得那个罐子上,本该明晃晃标着高到可怕的价格。

任宣和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离她不近,中间还隔了十几个人,对视一眼都要耗费不少力气。

柔嘉不动声色地收回眼神,暗自叹了口气,背靠沙发,两手叠着,很紧张的模样。

旁人也许看不出来什么,但许莹冰肯定已经觉得不对劲。

她悄悄靠近她耳边,问得真心实意:“刚刚是不是吓到了?”

柔嘉勉强地笑一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心烦。”

正常,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心烦。不过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烦的不止是这件事。

余光瞟见任宣和站起身,把那圆罐子换了张桌子。

他真像来分发礼物的,一个合格的师哥,做着合情合理的事,除了柔嘉,任何人都只会感激他。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

挎包里装了顶伞,本该趁着今天找人帮忙带给他,他自己来了,那就得她亲手还。

她拢共就一点勇气,耗光了,就得钻进壳子里再酝酿好久。

“哎谢谢师哥!”

忽然有此起彼伏的道谢声响起,就在她周围,柔嘉顿觉不好,睁开眼睛,才发现任宣和已经走到她身边。

他给许莹冰递了一把糖,许莹冰明显对他印象还行,笑也带了三分真心实意。

“谢谢任师哥!”

任宣和没刻意去看她,只是对着许莹冰道:“你们分一分,我先去那边了。”

许莹冰身边就只有她,他口中那个“你们”,自然意有所指。

他果然走了,只是在她身前短暂停留。

柔嘉心里忽而一阵空荡荡,机械性地接过许莹冰递来的糖。

糖纸很漂亮,包装得齐整,握在掌心也不觉得刺痛。

但是昏昏灯光下,她错认了这些糖纸的颜色,直到许莹冰“咦”了一声,柔嘉才恍然反应过来。

“这是你那天给我的糖吧?”

她愕然低头去看,果然,金箔包装浓醇黑巧,再熟悉不过。

任宣和当时亲手给她拆了一颗,只不过她没接。

许莹冰说完这句,也再没有声音。

她大概也觉得不对劲,所以好心地不再追问,给柔嘉留了三分狡辩的余地。

任宣和过来散了一通财,就找个借口离开了。剩下那个姓邵的烦人精气得脸绿,一眼狠似一眼地往她这边瞥。

柔嘉在三分钟后收到任宣和的消息。

“闷不闷?出来透口气?”

她是带着许莹冰一起出去的,莹冰一甩背包带,朝背后那包厢狠狠啐了一口:“什么东西!犯贱动到老虎头上,早晚我得出了这口恶气!”

柔嘉笑笑,顺着她说:“是,他早晚有天哭着给许姐姐道歉。”

二人很快走到大门口,任宣和单手抄兜,就在旋转门那里等她,看见她身边的许莹冰,脸色僵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寻常。

他朝她走近,并不管她身边还有谁。

许莹冰眼神在两人中间转过一圈,立马抄起手机,也不知道叮叮当当什么动静。

柔嘉从挎包里拿出那顶黑伞,叠得整整齐齐,像全新的一样,她递给任宣和,平平静静说了句,“谢谢。”

任宣和没接,盯着她,半晌才回:

“算这么清楚?要不要把那天油费也算进来?”

他这又是哪来的脾气!柔嘉无奈地想。

“你想要的话,也可以。”她敷衍回了句。

任宣和却只是嗤笑一声,接过那顶伞,手指穿过标签,就这么随意地拿着。

“谁想要?真要算,你最该还的是人工费。”

许莹冰剧烈地咳嗽起来。

柔嘉与任宣和同时看向她。

莹冰连连摆摆手,弯腰捂着肚子回:“没事,没事!那个……你们聊,我叫的车到了,我先回学校了啊!”

“任师……任?你姓任?你你你还是上海人?”她本是像模像样地对任宣和告别,话说到一半,却忽然惊讶地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任宣和点点头,“是,知人善任的‘任’。”

说罢,他眼眸一垂,从柔嘉这个角度看过去,他像是颇有深意地笑了一下。

“这位师妹姓……?”

莹冰一扯嘴角,“许,许诺的‘许’。”

两人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总之许莹冰临走前,似乎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还牵着柔嘉的手,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去。

柔嘉倒是想,但是任宣和拿捏住她最脆弱把柄,含笑替她说了句:“算了吧,许师妹,我还得跟她算算账。”

柔嘉捏着拳头应下,许莹冰只能恋恋不舍走了。

任宣和陪柔嘉去送她,一台黑色大车停在路边,从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中年人,恭恭敬敬地为许莹冰打开后座大门。

柔嘉心里犯嘀咕,心想:真是莹冰叫来的车?看上去……还挺贵的。

“你还挺招人的。”

任宣和忽然冒出来一句,柔嘉疑惑看过去,他却似乎并不打算解释的样子。

只是很隐晦地说:“和你室友处好点。”

也够了,话说到三分,柔嘉能听得明白。

她眼眸低垂,一下子就明白,他那句“挺招人的”是什么意思。

九月快走到末尾,北京今年雨多,天气就凉得快。

柔嘉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阔腿裤漏风,丝丝渗进她骨缝。

但是任宣和也就一件单衣,两人只能一块在北京的夜风里捱寒受冻。

走过一盏路灯,他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看出她的郁闷,“再忍两分钟,车子马上就到了。”

柔嘉停了脚步,昏黄路灯之下,她神色并不分明,隔雾笼云,迷蒙到疏离。

她忽然开口,突兀,却很客气,甚至礼貌得过分。

“任宣和,今天谢谢你。”

任宣和走在她前面,漫不经心地回她:“谢什么?路过,碰巧,助人为乐行侠仗义,这么多合情合理的借口。反正在你眼里,都不是为了你。有什么好谢的。”

柔嘉久违地再次宕机。

任宣和这话说得足够明白了。

今天过来,没有什么巧合,就是他故意,是因为她,才到这儿来凑这个热闹、打这个小人的。

她定在原地,逼得任宣和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沈柔嘉要是笨起来,还真是够气人的。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竟然还是这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所以今天又上赶着过来干嘛呢?她身边有一个许莹冰,北京声名赫赫的许二姑娘,还能让她受委屈了不成?

任宣和今天开车过来的时候,在心里说了八百遍,这小白眼狼不管什么反应,他都不管了,把人捞出来,一切结束。

谁要她那句谢?谁要她回头看?

他任宣和这辈子又不是搭她身上了,一眼好奇而已,最多转过几个月,保准就忘得干干净净。

但是他那室友,看热闹不嫌事大,特地把邵闻远怎么作弄她、烦她的细节通通都发来给他。

他抹她杯口沾上的口红,任宣和看见这行字,火气一下涌到头顶,忍都忍不住。

也就是今天那么多人在,沈柔嘉就在边上,他要是真把这通邪火出个透彻,她多半要觉得不自在。

所以磕碎那玻璃杯,洒他一身酒,算邵闻远今天走了大运。

任宣和心头正烦得厉害,没好气瞥了眼站在原地不动的沈柔嘉,偏偏正好,撞进她同时投过来的眼神。

哪儿还有半分前两天的绝情样子?

终于卸了她那身冰壳子,赐他一眼,真真切切的安心与依赖。

水盈盈的圆眼睛,光华流转,亮得像被水浸透的月亮,皎白清洁。

谁还能生得了气呢?

任宣和认命地走过去,心软了,说话语气也软了。他半弯腰,低下头,跟她打商量:“车是别人在开,他是个路痴,只认路口不认南北,我们走到前面等他行不行?”

这话听在柔嘉耳朵里,却让她本就缠在一块的心间筋脉,更加凌乱无序了。

任宣和这语气,近乎是哄了。

她像个木偶假人,抬腿跟在他身后,夜风冷清,街巷也冷清。惟一的暖色,是他和她头顶上的那盏路灯。

明明灭灭的,大概也快走到它的末路。

她靠他那么近,简直像要把他的背影刻进眼底一样。

宽而薄的肩背,劲瘦的腰身,一双随意迈步的长腿。从头到脚,都是松弛的姿态,不是他有多放松,是因他面对世间千人万物,都能摆得起高傲的风骨,也能拿得出必胜的筹码。

柔嘉和他一起等在路口,任宣和接过她的挎包。

那就是个很廉价、很普通的包,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一台银色车子飞速开过来,距她不大渊博的交通知识来看,应当是超速,且超了很多。

这台车她认得,也坐过,就是任宣和的。

驾驶座车窗降下来,露出一张三分稚气的少年脸庞,白色衣领上还有凌乱的朱红唇印。他呲着牙向任宣和招招手:

“宣和哥,来!上车!”

然后他挠了挠脑袋,看向任宣和身边的柔嘉,咽了咽口水,斟酌再三,喊了声:“小嫂子?”

柔嘉脸色骤然一变。

而任宣和只是斜了他一眼,他便立马收声。

柔嘉和他一起坐在后座,任宣和抛给她一件外套,她也觉得冷,于是很自然地盖在身上。

驾驶座那少年自来熟,分外开朗道:“我叫郭祯,那个……你……您贵姓?”

郭祯涨红了脸,大概是被任宣和吓得不轻。

她笑笑,“叫我柔嘉就好。”

只是普通的交换名姓,任宣和神色却越来越沉。郭祯从后视镜瞥了一眼,再不敢多搭一句话。

车子上了高架,又开始拥堵。

柔嘉左右看了看,不像是当初过来的那条路。

她并没有发散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疑惑地问任宣和:“你是把我送回学校吗?”

但车内氛围却一瞬凝滞,郭祯大气不敢出。

任宣和笑了一声,柔嘉立刻觉出不对劲来,耳尖顿时红透,她迟来地想解释,却已经被他抢先:

“到我家去也行。郭祯,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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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顾倾人城
连载中瑞羽长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