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柔嘉回舅舅舅妈家里,到晚饭时候她才轻轻说了句,明天想带个人回来吃饭。
舅舅愣了,还是舅妈先反应过来,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带回来家里人看看!”
还在坐月子的沈莞眨眨眼睛,咋呼着喊:“姐你什么意思?谈恋爱了啊?”
柔嘉给她夹了一筷子鱼,“吃你的。”
沈莞胸揶揄,“哟,我八风不动的柔嘉姐姐害羞了。”
舅舅还懵着,“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也不说一声。”
柔嘉一时语塞,说去年刚开始的吧,也不对,要说挺多年了,那解释起来又麻烦。
纠结之际沈乔帮她解了围,“他们俩分分合合有些年头了,上个月柔嘉才跟我说,这回是真定下来了。”
舅妈拿筷尾敲他手背,一边笑一边责怪:“你知道啊?也不跟爸妈说一声。”
柔嘉跟沈乔对视一眼,又去哄舅妈,“是我不让哥哥说的。之前他在国外念书,我们分开了几年。”
舅舅又问:“现在呢?现在和好了?”
柔嘉点头,“他回来就和好了。”
估计是信息量有点大,桌上的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半晌,沈莞才如梦初醒地喊:“是……是那个……”
在她祸从口出之前,沈乔先往她嘴里塞了块玉米饼。
柔嘉无奈地说:“是,就是你见过的那个人。”
舅舅挠挠头,“哥哥妹妹都知道,就不告诉我们老的。你们几个真是……”
舅妈开心得不行,还在笑,“哎呀孩子的事嘛,你都说你老了,老了就别管了。阿柔这么聪明,眼光肯定好的呀。”
“哎,男朋友哪里人呀?”
“就上海的。”
“啊好好好,几岁呀?”
“大我一岁多一点点。”
“可以可以。那人家是做什么工作的?”
“在盈越。”柔嘉犹豫片刻,选了个更清晰明了的说法,“就是坐办公室的。”
沈乔疑惑又无语地看着她,放下筷子补充一句:“我印象里,人家应该是盈越中华区首席市场官。”
舅舅舅妈果然没明白。
沈莞把沈乔的话翻译成大白话,“意思就是赚得很多,手底下一大帮喽啰,出门人家都总监总监的叫。”
舅舅舅妈恍然大悟,同时流露出一种“那真是太好了”的表情。
柔嘉额间青筋又跳起来,对明天任宣和的处境表示十二分担忧。
她这茬过去,舅舅舅妈又把话题扯到沈乔身上。
一两年前他就说有女朋友了,到现在柔嘉和沈莞都没见过那个传说中的嫂子。
舅妈板着脸问他:“你打算把人藏一辈子,不带回来给家里看啊?”
沈乔很无奈,“没有。”
舅舅添一把火,“阿柔可是明天就把人带回来了啊,你不学学你妹妹?”
“阿柔那个谈了多少年了?我这才两年不到。”他合理狡辩,勉强敷衍,“时候到了肯定带回来。”
其他人都被他糊弄过去,就柔嘉留了个心眼。
对啊。
沈乔谈的人到底是谁?
沈莞怀孕那段时间舅舅舅妈都住在沈乔家里,如果不是他刻意让女朋友避开,怎么可能好几个月不打照面?
好端端的,怎么跟她当年一样,非要隐瞒任宣和的存在?
有鬼,一定有鬼。
柔嘉刚打开家门,任宣和就把电话挂了,走到玄关帮她脱了大衣,“回来了?”
她一边换鞋一边问:“和谁打电话?”
“我爸妈。”
“挂这么快?好歹你也说句再见嘛。”
“然后你再跟二位董事打个招呼?”任宣和笑着看她。
柔嘉斜他一眼,“那你还是趁早挂吧。”
陆文湘也就算了,她们俩好歹还能心平气和说上两句话。但他那位神秘莫测的父亲她是真一点都不想接触,听起来就复杂得很。
她解下围巾丢给他,“我今天跟舅舅舅妈说了,明天我带人回去。”
任宣和凑过来,有点紧张,眼睛眨得很快,“他们怎么说?”
柔嘉想了想,“我觉得你明天上麻将桌多输点钱给他们就行了。”
任宣和沉默了。
他有点挫败地看向她,清清朗朗的眉梢眼角都是委屈,“这个可能不用你提醒。”
她不说,照他的牌技也只能是输。
柔嘉坐直身子摸摸他头发,“没事。年节里都我上牌桌,我赢回来。”
任宣和转头看向客厅里堆了一整个角落的礼品,各种各样精致的盒子袋子,一半是柔嘉合作过的品牌方送的,一半是任宣和精挑细选买下来的。
那一个角落少说值三四十万,放眼全上海也是很拿得出手的。
但任宣和有点紧张,很紧张。
他打开手机,嘀嘀咕咕,“是不是给你们家萤殊也得买点礼物?”
柔嘉碰了碰眉毛,“你明天是打算人一辆车东西一辆车吗?”
任宣和有些迟疑,“我确实是想明天换那辆商务车去……”
六座的那种,否则东西放不下。
柔嘉糟心地挥挥手,意思是随你。
反正沈乔打好预防针了,盈越中华区CMO有点小钱也是应该的。
除夕当晚任宣和在楼栋底下迟疑了半天,柔嘉抓着他手腕笑他,“任总紧张了?”
任宣和翻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摆弄她围巾缀着的流苏,一下一下摩挲到条条分明。
“是,很多年没这么紧张了。”他如实承认。
柔嘉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拉着他上楼,“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再不去就开饭了。你也不能让我家里人等你吃饭吧?”
那真是滔天大罪。
任宣和马上被柔嘉半哄半劝拉上楼,按响门铃那一刻,他乱跳的心反而静了下来。
这道门一踏进去,他跟沈柔嘉也是见过家人的关系,就真的可以好好谈以后了。
开门的是沈乔,他平静得一如往常,只淡淡说:“进来吧,等会儿就吃饭了。”
沈莞还裹着毯子半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晃着边上的摇篮。
见柔嘉和任宣和进来,她立马坐直了身子,笑得有点刻意的热情,“姐姐姐夫来咯!”
柔嘉能感觉到掌心被人捏了一下。
任宣和求救一样看向她。
她走过去嗔沈莞,“又乱叫。”
舅舅舅妈听见声音马上从厨房跑出来。任宣和见了长辈难免有些拘谨,在外八面玲珑的任总依然风度翩翩,但不停眨着的眼睛却暴露这人最心底的紧张。
柔嘉悄悄拉了一下他大衣袖子。
任宣和朝舅舅舅妈微微弯下腰,“阿姨您好,叔叔好,我是任宣和。”
他两手满满都是礼品袋子,沈乔接过一半,放到一边柜子上。
舅舅还围着围裙,笑得眼角都是细纹,“带这么多东西,你们也是,这么客气干什么?”
舅妈拉过柔嘉,支使沈乔,“哥哥去,领着宣和坐。”说完又看向任宣和,“宣和啊,就跟在自己家一样,千万别瞎客气啊!”
柔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任宣和被沈乔带走,而她自己只能跟着舅妈拐进厨房。
舅妈笑呵呵拍拍她手背,“我说阿柔眼光好,没错吧?男朋友这么好看,横店演电影也不输那些大明星的呀!”
舅舅往锅里倒油,准备炸春卷,“那也是我们阿柔漂亮,郎才女貌的,天生一对!”
柔嘉侧过身,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任宣和的侧影。
格子大衣勾勒高瘦身形,侧脸清俊,线条分明,十年如一日干净的俊朗。他姿态端正,却不刻板,整个人是礼貌而松弛的,脸上挂着淡笑,和沈乔聊着天。
就是很好看,柔嘉想,他二十岁的时候就很好看了,现在更是。
她走到他边上坐下,任宣和眼神一直跟着她。
沈莞看不过去,酸溜溜对着沈乔揶揄:“哥,你不觉得我俩闪得慌吗?”
沈乔轻飘飘回,还好。
柔嘉趁着沈莞被沈乔堵得说不出话,从兜里拿出个深蓝色的小盒子,放到沈莞手边。
“什么?”沈莞没接,“姐,你又给我买东西?”
柔嘉指指任宣和,“不是我买的。他付的钱。”
任宣和笑笑,“就是一点小礼物,给你和小萤殊戴着玩玩。”
沈莞打开那个深蓝色的盒子,黑色绒布上并排躺了两块青绿的玉石,串在青黑色的双股绳上,一块刻着老虎,一块刻着兔子。
是沈莞和小萤殊的生肖。
玉石莹润,做工也精细,一看就不是商场里那种几千块钱能买下来的生肖玉。
沈莞手都轻了,目瞪口呆,先看柔嘉,再看任宣和,又看向柔嘉,半晌才张着嘴说:“不是……这很贵吧……”
柔嘉淡笑着说:“有人要讨好你,收着就是了。”
沈莞拖长了声音“哦”,然后向任宣和比个大拇指,“姐夫,你已经成功拿下一个娘家人了!”
饭局过后照例上牌桌。
任宣和有点犹豫,柔嘉轻轻划过他掌心,“没事。输吧,今天输钱不说你。”
然后任宣和不出意料输得彻彻底底。
沈乔算牌精明,舅舅舅妈都是麻将桌驰骋了几十年的人。任宣和连柔嘉都玩不过,别说这几个真老油条。
柔嘉和沈莞坐在沙发上吃开心果。沈莞诧异地问:“姐夫跟你这么多年愣是没学会一点麻将啊?”
她戳了戳小萤殊的圆脸蛋,无奈回:“挺好的。让他散财吧,反正散不完。”
这场牌一直打到大半夜。
柔嘉抱着萤殊回房间,哄小孩子睡着以后才又出来。牌局已经要散了。
任宣和牵着她,在明明灭灭的路灯底下慢悠悠地走。
上海不能放烟花,除夕夜一直空荡又安静。
柔嘉仰头看天,轻声说:“能下点雪就好了。”
任宣和跟着她望天,声音有些缥缈虚无,“北京最近在下雪。”
柔嘉看着他,心里生出一个有点荒诞的念头。
她想去北京了。
但她还没能说出口,手机就叮铃铃催命符一样响起来。
其实那一刹她已经有种不好的预感。
然而看见来电提示是邱素梅时,再怎样搭建好的心理准备,依然像大雨冲溃了堤坝,仿佛心里有个地方塌陷下去,空落落的。
“喂?邱阿姨。”
她身子有点颤抖,略微不安地等待着悬在举头三尺的铡刀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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