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音,吉兆之音,当真是好名字。”荀兰与拍了下怀里的酒坛子,怀中酒坛发出一声轻响。他说道:“来的路上买了酒,我请几位吃一顿饭,如何?”
荀兰与虽嘴上在问,身子却已经从扶绫和吉音中间挤了过去,顺便还叫住了路过的店小二,开始询问此处的菜品。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面面相觑,没有动作。在此期间,荀兰与已经点完了菜。
“去拿几个酒杯来。”荀兰与对小二吩咐道。
吉音的目光锁定在这不速之客身上。
荀兰与不该在这的,至少现在不该在这。若有行动,怎么着也该知会他一声。
“他来做什么?”吉音小声问扶绫。
扶绫耸了下肩,说:“不知道啊。”
她走到闻不予旁边坐下,才刚坐稳,荀兰与就将斟满酒的酒杯放在扶绫面前。
荀兰与放杯子的动作有点大,些许酒从杯口洒了出来,落在桌上,形成一小片水痕。
“二位没去参会,无缘得见扶绫姑娘一跃而下,威风凛凛的样子,实在可惜。”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说话时还顺带着摇摇头,要是表情再真诚些,扶绫或许会以为这是他的诚心之言。
三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放在他身上,不约而同地觉得这家伙没憋好屁。
荀兰与接着说道:“扶绫姑娘聪慧过人,短短数语就能推测出先盟主之死的真相。”
扶绫小小抿了一口杯中美酒,完全没有想要接话的意思。
醉陈欢,这个名字起得好。入口醇厚,余韵绵长,舌尖淡淡回甘,如同昔年往事流于心中,令人沉醉。
就这品酒的功夫,荀兰与又说了些虚伪的客套话,在场的没一个爱听。
扶绫把空空的酒杯搁在桌上,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她轻轻推了下闻不予,想让他去打断喋喋不休地荀兰与,可闻不予置之不理,瞥她一眼,往扶绫碗里头夹了块肉后,就自顾自地吃饭了。
荀兰与那张嘴似乎是停不下来了。在一看其余两人,装聋作哑的功夫了得,仿佛全场只有扶绫自己受不了这荀兰与。
无奈之下,扶绫只能在桌下轻轻踢了下朝吉音,朝他使了个眼色,对着荀兰与的方向翻了个白眼。
吉音心领神会,出言问道:“荀公子这一趟不只是为了吃饭吧?”
荀兰与挑了下眉毛,“还是叫我兰与吧,荀公子荀公子地叫着,未免显得生疏。”他摩挲着杯壁上的雕花,悠悠说道:“吃饭时主要目的。次要嘛,自然是提醒扶绫姑娘,别忘了恩师。”
“荀立阳很急吗?”扶绫叫端菜的店小二把手上那道烧羊肚放在自己面前,“竟然还叫你来催我?”
荀兰与淡淡道:“还行吧。”
还行?
“把话说明白些。”扶绫的眼神中带着些冷意,说:“我不爱猜哑谜。”
荀兰与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话锋一转,虚头巴脑地问:“扶绫姑娘以为父亲大费周章,折腾这么些时日,所图为何?”
扶绫呆滞地看着他,懒得张开嘴回答他的问题。就算回答了又如何,还不是得陪着他绕圈子。
闻不予细心地向荀兰与解释道:“荀公子,扶绫的耐心要耗尽了。”
荀兰与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扶绫。她的脸上写着极其明显的讨厌和不耐烦,让荀兰与觉得十分有趣。
江湖人向往肆意潇洒的生活,到头来还是要受现实牵制,戴上假面,虚与委蛇的日子才是常态。
扶绫嘛,也会像其他人一样装正经,但她总会给荀兰与装的很好玩的感觉。
荀朗择传回来的消息他一一看过。大抵是带了许多荀朗择的个人情感,那些汇报里总会掺杂一些不该有的细节描写,诸如扶绫当时的表情如何,动作如何,是否真的生气之类的。
他一直很好奇,真正的扶绫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人。
身为荀立阳精心安插过去的眼线,话语中的倒戈迹象一日比一日明显。荀朗择自小就爱金雕玉琢,喜锦衣华服,没想到有一天却会贪恋这一点朴素“棉衣”给的温暖。这件“棉衣”,有什么奇妙之处呢?
荀兰与和扶绫见了三次了,还是想不明白。
等待的间隙,扶绫眼中的不耐烦更加明显,荀兰与觉得更有趣了。
这时,他忽然想,或许让人觉得她有趣就是扶绫的本事。
棉衣嘛,穿着暖和就是好衣裳,徒有其表的华丽才是附加之物。
“父亲想请扶绫姑娘去府上看诊。”荀兰与终于不再扯些弯弯绕绕的,难得直截了当地说了次话。
扶绫拒绝道:“不去。”
她这回答在意料之内,但荀兰与还是问了句:“为何?又不是不给你诊金。”
扶绫冷笑一声,说:“以月隐斋的本事,哪个大夫请不来?非得要我上门看病?小女子我啊,不过是个无名小辈。”
她直言不讳地说:“鸿门宴我是不会去的。”
扶绫看着荀兰与的酒杯。兴许是上次吃了亏,他这回连酒都没喝过一口,只是捏着杯子闻闻酒味。
“没下毒?”荀兰与察觉到她的视线,将杯子举了起来。
他瞧着扶绫表情中的不屑与鄙夷,确定了杯中酒无毒后将其一饮而尽。“大夫好请,信得过的人却不好请。”
“荀家人糊涂了吧?”扶绫讽刺道。
闻不予说:“并不糊涂。人质在手,以你对你师父的感情,他们只要有宋姨在手,完全不需要担心。”
扶绫认可这个说法。“倒也是。但这样未免太小看我的能耐了。”
她对着吉音说哦:“你说是吧!”
吉音认真地回答:“当然。以你的本领,想在看诊途中悄无声息毒死对方,是很轻松的事情。”
荀兰与似乎做不想解释过多,只是在确认饭菜也无毒后安静吃起了饭。
席面上终于安静了下来,直到四人吃饱喝足后,都没人再说一句话。
扶绫喜欢说话直接的人,像荀兰与这样,故意要人猜来猜去的人,她最最最厌烦了。
他说想请自己去府上看诊,多数人或许会直接默认是给久病成灾的荀朗择治病。如果真是如此,上一回完全没必要拿荀朗择的身体开玩笑。那么,到底是给谁看病呢?
还有大夫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扶绫去?引林浅上钩?
这似乎是合理的。但一细想,又生出许多疑问来。
一则,如果是为林浅,完全没必要在二人身边安插一枚棋子,放任她们行走江湖。且在清溪村的时候,只有扶绫和林浅二人,那时候不就能抓了林浅去?
二则,方才扶绫问荀兰与为何不找旁的大夫,他为何不答?大多数的病人亲属都会顺嘴回一句类似于:找别人看过了,没什么效果之类的话。
荀兰与那种花花肠子多的人,不逮着机会借题发挥一下,而是避而不谈,实在可疑。
扶绫挠挠头,将才梳好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一想到自己得因这件事跑来跑去,就为了查清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就觉得浑身怒火。
荀兰与跑一趟,就为了说这几句话,肯定是早已算好了后头的事情,想来查询时定会遇到些事情。如此,扶绫更加恼怒。
门外有人在敲门,扶绫问了句:“谁啊?”
“是我。”
吉音推门进来,看见她这乱糟糟的发丝,问道:“你这是?”
扶绫答:“换身行装。”
吉音问:“去哪?”
“月隐斋。”
“这时候去?”吉音劝阻道:“那边的事情还不确定,你贸然前去,我担心你会有危险。”
扶绫拿起梳子,她满不在意地说:“我知道啊。”
镜中,二人视线交汇。片刻的沉默过后,吉音说:“我替你去吧,我的轻功比你好。”
扶绫抓着一缕发丝,梳子卡在打结的地方。“多谢。”
-
“我要一样宋蕴的东西。”荀朗择说。
荀立阳敲着桌面,“扶绫要的?”
“她想确保宋蕴的安全。”
到了这般田地,“吉音”这块遮羞布,只差临门一脚便要被踹开了。扶绫特意和他说要来月隐斋的目的,不止是为了探查宋蕴的安危,更是为试探他们的态度。
斩草不除根是大忌,更何况月隐斋手头上捏着两根草。
究竟是要下怎样一盘大棋,才能放任扶绫随意蹦跶?
同为棋子的荀朗择也不知晓。
月色沉沉,人影被拉的很长。
又是几下敲击后,荀立阳说道:“可以,你去见见她吧。”
荀朗择终于走进了那间被封上的屋子,里头空无一物,哪怕是一盏油灯都没有。
床上一个女人躺在那,她听不见也看不见,紧闭着双目,呼吸微弱。
他进来之前,荀立阳刚命人给宋蕴灌了药,现在人已经昏死过去了。
荀朗择提着灯笼,照亮了宋蕴的面庞。
那张憔悴无比的脸,令人震惊。凹陷的脸颊,苍白的皮肤,干裂的嘴唇,哪里还有昔日的女侠风采?
荀立阳下令,只留着宋蕴一条命,每日一餐,活着就行。
他可真是够狠的,宋蕴都快没人形了。
不对。能杀老情人亲爹的人,怎么可能不狠。
荀朗择抓起宋蕴的手,沾了下印泥,将她的掌纹印在纸上。
沧浪阁劫难那日,宋蕴想救其他弟子,试图徒手抓起正在燃烧的房梁,她的掌纹在那一日被烧没了。
因此,这独特的掌印是辨认她的绝佳标志。
荀立阳看着他从那个房间里带出来的东西。
“只拿这个?”
荀朗择点点头。
最近有点忙,更新不太稳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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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第 1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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