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支飞箭凌空射下,划破漆黑一片的天空,直直朝扶绫和闻不予射了过来。
二人连忙侧身躲避。
擦肩而过的箭矢“嘣”地一下钉进地里,箭尾还在嗡嗡地震颤着。
抬头望去,屋顶站着一个男人,他被黑夜层层包裹,看不清面容。他手上拿着一把小巧的弩,一只手便能操纵,另一只手对着刚躲开箭矢的二人挥了两下,动作中充斥着不加掩饰的挑衅。
“走了。”潜流喊道。
行舟意犹未尽,目光仍锁定在扶绫身上。他轻轻转动手腕,长剑划破夜晚潮湿的空气,剑风带起夜露,朝着扶绫刺去。
只是一个起手的动作,扶绫便认了出来,那是横流剑法第八式—鸣川。
山川将鸣,无可抵挡。这一招是横流剑法中最难学成,也最具杀伤力的一招。
扶绫猛地将闻不予拉倒身后,自己挡在他身前。她叮嘱道:“小心些。”
她抬剑迎了上去,决定用同样的招式接下这一击。
同样是学了横流剑法的人,小舟客和鸿生的武功高下立判。
对方特意设局,等她走进来,她要是不用点真本事,只怕小舟客不会罢休。
磅礴的剑气仿佛将周遭的空气凝结,小舟客和扶绫的剑撞在一起,如同急湍的川流奔涌不停,猛然撞向巍峨屹立的山峰一般。
两柄剑撞在一起,火星四溅,折翠在巨大的冲劲下,弯出一道圆弧。
二人剑招快到只剩下残影,缠斗间竟难分胜负。
闻不予在一旁看着,只觉得心惊肉跳。
他从未见过扶绫全力以赴的样子,从前比武,扶绫大多是游刃有余的状态。
沧浪阁的复仇之路会有多艰难,他心知肚明。但是,亲眼见到扶绫和强大的敌人用尽全力交战时的场景,他的心不由得揪在一块。
每一次小舟客提剑进攻时,都像是往他心上刺一样;每一次扶绫躲开攻击,举剑反击时,他又提起心脏,盼着扶绫能一举击败对方。
这和看扶绫擂台比武完全不同。
屋顶,潜流倒不像闻不予那般紧张,但也不轻松。
他们今日是为探查清楚扶绫的底细而来,令人没想到的是,这女子的武功已经到了如此境界,能和行舟打得不相上下。
战况胶着,潜流架弓拉弦,盯着下面的情况,随时准备着发射箭矢。
再看那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额上都不禁渗出细密的汗水。
扶绫自认为同辈之中几乎无人能敌,难遇敌手,可惜她今天碰到了个棘手的。
小舟客的剑再一次从脸颊擦过,划破皮肤,带出一道浅浅的血痕。这道痕迹不深,甚至无法和灵山寺那回相提并论。
但脸颊上传来的微弱痛感却激起了扶绫的求胜之欲。
小舟客的长剑压在扶绫的剑上,扶绫反手提剑抵挡,无奈被对方雄浑的剑意压制。
沉重的剑刃如同泰山压顶一样,冰刃离她的肌肤越来越近,脸颊上渗血的伤口流出一道血线,扶绫莫名觉得这伤口越来越痛。
寒光映月,先剑一步,刺进她的眼眸。
她凝息摒气,脚下猛地一踢,趁着小舟客抬腿反击时,阻断他手上不断下压的长剑。
两道身影再一次错开。
“走了!”屋顶上的潜流忽地冷声喝道。
行舟意识到时机已到,必须撤退了。他直接收剑,后撤半步,撂下一句:“小姑娘,下回再比。”
随后,他腾空而起,跃上房顶。
扶绫刚想追上去,却听见身后紧闭的木门被人推开。
“扶绫!”崔眉呼喊道。
“崔眉姐姐。”扶绫闻声转头,“薛璀和阿卓呢?”
崔眉收起手中的剑,安抚道:“别担心,他们在后头。阿卓吓坏了,她爹哄着呢。我猜到他们引我们离开必定有鬼,所以就先回来了。”
扶绫松了口气。她看着小舟客离开的方向,说道:“这伙人行径古怪,不知目的,姐姐可要换个住处?”
崔眉拍拍扶绫的手,“我也在想这件事。阿卓年纪还小,我不想她身陷囹圄之中。”
闻不予走过来,掏出一方帕子,轻柔地擦掉扶绫脸上的血痕。“不论如何,此地也不安全了。我看那小舟客的身手不凡,不知与二位相比,可能分出高下?”
崔眉思索一番,“不知,实战如何,还需交过手才知道。”
“姐姐。”扶绫问道:“他们是如何引你们离开的?”
崔眉答:“不是什么精妙的法子,只一颗糖就哄的阿卓跟他们跑了。”
扶绫低着头,看着满地狼藉,慢语道:“姐姐,你的漏洞太明显了。”
闻不予立刻将剑架在“崔眉”的脖颈上,“这人皮面具还真是精巧,离得这样近,也看不出破绽。”
扶绫还拉着假崔眉的手,手指轻轻抚摸着她右手的食指。“崔眉的手受过伤,她的食指指腹内侧有一道凸起的伤疤,恰巧在两指之间,旁人难以察觉。”
一根极细的针扎进指腹,假崔眉眉头一皱。“一时疏漏。”
“是吗?”扶绫反问道。“她生了孩子后性子确实变温婉了许多。但要换成她本人,根本不会推门进来,而是会轻功跃上屋顶,直接开打。三打二,怎么也能留下一个的。”
假崔眉扬唇笑笑。
那根针上不知淬了什么,她动弹不得,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看着对方错愕的表情,扶绫伸出手一把揭下她脸上覆着的面具。
轻薄一张皮拿在手里,皮下精致的容颜显露出来,男生女相,似人似妖。
扶绫不得不感叹一下皮先生摸骨择徒的本事。
“竟是个男人。”她捏着对方的肩膀,“你是天生骨架小,还是学了缩骨功?”
见对方不语,扶绫又问了一遍。
闻不予提醒道:“你那根针是做什么的?”
扶绫拍下脑袋,嘿嘿一笑:“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她找来绳索,将这人捆成个蚕蛹,吊在梁上。
闻不予问:“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扶绫想了想,“我?我准备把他交给你。”
她拽着闻不予的胳膊晃了两下,“审问这回事你比较在行,我去外头守着,防止有人劫囚。”
—
林中,疾风呼啸而过。寒芒卷着尘沙,扑向身后追赶来的几道身影。
赤手空拳的几人身上满是伤痕,剑斩上身,划破皮肉,也毫无痛觉,依旧不畏死地往前冲。
崔眉和薛璀被围困在一条死路尽头。
“乾坤同尘剑,幸会幸会。”树梢上,鞋靴轻点叶,黑衣覆面人戏谑道:“看二位气喘吁吁,可要我等让你们喘口气?”
薛璀怀里的阿卓脸上还挂着泪,脑袋垂在他肩上。他检查了一下孩子的状态,只是吓晕了过去,没有受伤。
崔眉也没理会那人,而是将目光紧紧盯着对面那几人。
先前打斗要顾忌阿卓,生怕不小心叫她伤了,分不出心神去仔细观察敌人。
现在终于得了片刻喘息,才发现对手的状态不太正常。
全身覆盖着,就连双目也被黑布裹着。目不能视,难道是一群耳力超群的高手?
身上的衣服被剑划破,露出一点点皮肤,伤口处的血液被黑衣吸附,若不是皮开肉绽,竟看不出流血的样子。再看那其余裸露出的皮肤,透露出不太正常的死灰色。
尖锐的哨声刺破这片宁静。
黑衣覆面人说:“二位,再比一场吧!”
霎时间,眼前那几人齐齐扑了过来。
崔眉和薛璀施展乾坤同尘剑法,和那几人缠斗,打得难分胜负。
原本晕厥的阿卓被激烈的打斗唤醒,睁眼便是渐近的拳风。
薛璀紧紧抱着阿卓,旋身躲避。崔眉侧身一步,提剑对上近在咫尺的拳头。
对方拳法有石破天惊之势,崔眉也不遑多让,挥舞着手中乾剑,剑影铸就难以攻克之盾,硬是叫对方难以近身。
见阿卓醒来,薛璀只能在打斗的间隙轻声安抚她,叫她缩在自己怀里。
“阿卓不怕,爹爹会护着你。”
虽然阿卓吓得全身瑟瑟发抖,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将头埋进薛璀怀中。
乾坤同尘,双背相靠。
崔眉和薛璀警惕地看着团团包围住他们的这群“人”。
崔眉偏头问道:“阿卓怎么样?”
薛璀说:“又晕过去了。”
崔眉叹口气,“我破开一条路,你带着阿卓先走。”
这般情形,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彼此推让。
薛璀看着西北方向那个被砍下手臂的人,“你千万小心。”
说罢,乾剑和坤剑同时冲向西北角。
伴随着打斗声,哨音再次响起。
黑衣人不敌,被乾坤同尘剑破开防御,只能让他们钻了空子。
薛璀抱着阿卓消失在无尽黑夜里。
剩下崔眉一人面对层层敌手。
“崔大侠。”敷面人一跃而下,轻盈地落在崔眉面前。
他从怀中掏出一方绣着梅花的绣帕,“你嘴角有血。”
崔眉谨慎地看着他,“我二人早已退隐,不再参与江湖纷争。究竟是何原因,惹得阁下如此兴师动众地带人围困我俩?”
那人仍保持着伸手递绣帕的姿势,他摇摇头,用轻飘飘的语气说道:“某仰慕乾坤同尘剑已久,早想和二位过招,今日只是打个招呼。”
“打招呼?”崔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她年轻时也会用过招来与人“打招呼”,哪一次不是点到为止,这人分明是想要他们的命。
“您不信?”他问。见崔眉不接绣帕,他只得收回手。“我不是没派人去追你的丈夫和孩子吗?要是我真想要你们的命,你们早就死了。”
崔眉嗤笑一声,“想的倒是轻松。只怕是你当我久不出手,便舞不动剑了。”
她五指紧握手中乾剑,“遮面小儿,我看你有几分本事!”
话音落,乾剑挥舞,锋利的剑刃携破夜觅光之势冲向覆面人而去。
敷面人轻抬脚步,身形如飞叶般凌空飞起。黑布之下,他唇角一勾,轻蔑的话语刚要脱口而出,却见情况不对。
崔眉并未朝他原本站着的地方攻去,而是旋身一转,朝着另一个方向突然袭击,随后施展轻功朝着相背的方向跑去。
“好一招声东击西。”黑布之下的面容愣了一下,随后轻哼一声。“时辰不早了,我的目的已经达成,没空陪你们玩你追我逃的游戏。”
他吹响口哨,黑衣人全部转身向一个方向撤离。
地上三两具尸体,他摇头感叹,“可惜可惜。”
随机掏出药瓶,将化骨水倒下。
泥地上余下些烂肉泥,看不出死者本来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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