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摆着四个盘子,一共两荤两素,都还冒着热气。
潜流往自己的杯子里斟满了酒,他轻抿一口,“这醉尘欢还真是名不虚传。”
木门被猛地推开,覆面人走进来,紧随其后的黑衣人鱼贯而入。哨声响起,两长一短,指挥着那些黑衣人走进“仓库”。
潜流问:“如何?”
覆面人一把扯下面上的黑布,一直被遮盖的面容显露出来。
秋灾挑眉回道:“你觉得呢?”
“那就是不怎么样呗。”潜流拿着个空酒杯问:“喝点?”
秋灾点头,用脚勾下长凳,在潜流对面坐下。
行舟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一大碗汤。“回来的刚刚好。”
他又端来一碟馒头,另外两人喝着酒,他便自己吃了起来。
潜流和秋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讨论今天行动的具体情况。
秋灾这头和乾坤同尘剑的对战情况不尽如人意。按计划,对战崔眉夫妇,应当是如探囊取物一般地,将他二人打成丧家之犬。
只可惜,看战况两边不相上下。严苛一些的话,甚至是秋灾这头落了下风。
以多对少,还叫对方全须全尾地跑了,反倒是他折损了不少“大将”。
这情况不算是出乎意料,只是之后要废些功夫,再训练训练这群“手下”。
潜流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扶绫和行舟对战时的场景,动情时还不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行舟听着他的描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话里话外怎的总在贬低他?
“只见那扶绫姑娘伸出右脚这么一踢……”潜流拽了下袖子,“你猜怎么着?”
他卖起了关子,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后才说:“咱行舟大人被那一脚踹得站不……”
行舟打断他:“你这随口胡诹的功夫当真是练到家了,我就坐你旁边呢,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编。”
“我这怎么算胡说?”潜流笑笑,“不过这扶绫的武功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了,难怪鸿生那小子会输给她。”
行舟点头合道:“只不过有一点我想不明白。”
秋灾问:“什么?”
行舟:“善用毒术者,为何不在比斗时用毒?”
那扶绫的本事他们都知晓,也早已做了防范,可偏偏她没用。
要说同鸿生比试是在擂台之上,用不得阴招;同凌落对战时自信能赢,不用毒也说得过去。那今天呢?
单靠剑术,扶绫分明打不过自己,为何不用她引以为傲的毒药?
顾忌潜流?
可还有个闻不予在旁边守着,她分明可以先毒倒行舟,再和闻不予围剿潜流。
潜流用食指轻敲杯壁,“或许,这一局并非由我等主导。”
-
夜,略带着些寒气,露水躺在菜叶子上。
扶绫蹲在地上,拿着小锄头免费给崔眉家菜地里的菜除草。
屋里灯火通明,闻不予和假崔眉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扶绫这家伙出门不带解药,现在只能干等着药效过去,才能让假崔眉恢复说话的能力。
闻不予觉着无聊,找来了阿卓启蒙的读物,静静看了起来。
对面那人又被扶绫加了一条绳子。
该说不说,扶绫在谨慎这方面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就比如这捆人吧,她觉得单纯地捆防不住一颗想逃跑的心,于是就把人捆成了那圆咕隆咚的蚕茧。
得亏是崔眉家没养狗,不然她还要把栓狗的铁链给拿过来使。
厨房里的菜处理到一半,看样子是崔眉一家在做饭时中了这调虎离山计。
扶绫毫不客气地直接用了那些现成的食材,简单地做了几个菜。
“仔细想来,我也是好久没下过厨了。”她洗了个手,随意地将水往身上一擦,衣服上出现两个巴掌水印。一下没擦干,扶绫又在同一个位置继续蹭了几下。
闻不予白她一眼,收回要掏帕子的动作。
“唉,这是什么态度?”扶绫捂着心口,“我辛辛苦苦烧了一大桌菜给你吃,你竟如此待我?”
“好歹也用个帕子擦擦。”闻不予说道:“你同我一道学的礼仪,幼时见你做得挺好的,现如今却像半点不曾学过的样子。”
扶绫伸出手掌,一下怼在闻不予脸前,“那我下回擦你衣服上。”
“滚。”闻不予用两只手分别拿起一只筷子,用末端顶着扶绫的掌心,将她的手掌推回去。
他说:“你若真这么做,小心我叫你赔钱。”
“呵。”扶绫装作用力的样子,把闻不予的筷子往回推些。“你闻大公子的衣裳我可赔不起。”
药效过去,一旁的假崔眉终于恢复了言语的能力,一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嘲讽。
“二位,莫不是以为这样就能防得住我?”
扶绫和闻不予回头看他一眼,蚕茧犹在,二人一句话没说,端起碗吃饭。
“你们什么意思?”
假崔眉说着就从绳索里蹦了出来,拿着一把食指长的短刃抵在扶绫的后颈。
几根发丝被刃尖削短,飘落在地上。
扶绫嚼着嘴里的菜,淡淡道:“你急什么?万事都没填饱肚子重要。”
闻不予瞥一眼假崔眉的神情,对方神情不悦,面色铁青,两条眉毛就快连在一块。他说道:“我看他那样子,像是要杀你。”
扶绫依旧淡定。“不会吧?”
她偏下脑袋,短刃离她的皮肤只差分毫。
扶绫单挑一条眉毛,“还真有可能。”
“你还真是没正形啊。”假崔眉感叹道。
扶绫放下碗筷,冲他拱手:“承让承让。你被活捉了,还敢如此嚣张,这才叫厉害呢。”
假崔眉冷笑一声,“我名春祸,春天的春,灾祸的祸。奉先生之命,来和你打声招呼。”
“谁给你起的这名?这名字用泾阳话来念,和蠢货是一个音。”扶绫突然地认真起来,“你们先生是不是不喜欢你?或者程度再深些,他很讨厌你?”
春祸收起短刃,拧眉回道:“那就说官话。”
扶绫用泾阳话回:“蠢货,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春祸冷眼看着她,“春起祸,秋成灾。我的名字和那两个词没关系。”
扶绫噘噘嘴。“说吧,皮先生又要干嘛?”不等春祸回答,她就自顾自感叹道:“你们的做事风格也太怪了,每次主动找上门都一定要用这么特殊的方式吗?”
春祸表情严肃地回了她四个字:“关你屁事。”
皮先生这回倒没什么小故事要再借别人的嘴说给扶绫听。
春祸说是皮先生的命令,来叫她提防着些。至于究竟要提防什么,春祸则闭口不谈。
扶绫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最先要提防的,应该是你吧?”
春祸没什么反应,“不然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因为,他又中招了。
扶绫端起碗筷,“你也是够笨的,对得起这个名字。”
在她还没找到崔眉一家之前,这个蠢货她是不会放走的。
春祸闭上眼睛,仿佛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直接闭上眼睛。
要怪就只能怪雨连。
此程之前,她特意寄来不少东西,留着他们防范扶绫的毒药。
信誓旦旦地表示这一回比试,至少在用毒上,她决计不会再落下风。
千算万算,雨连就是没算到扶绫不用毒。
春祸提前吃的解毒丸用不上,怀里揣着的各种药粉那更是无用之物。
他不闭眼还能做什么?
“人家吃饭你睡觉,没礼貌的家伙。”扶绫端起一碟菜,对着春祸的方向扇了扇风。
春祸睁开眼睛,不知道扶绫在搞什么鬼。
扶绫见春祸不回话,还以为是在和她冷战,于是嘲讽道:“不理我?不理我你也跑不掉。”
“你给他下药,还要人家回你的话?”闻不予举着筷子,朝桌面指指。
扶绫把碟子放下,疑惑地说:“可是我换了种药啊!”她眨眨眼,“这家伙只是动弹不得,他能说话的。”
她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打转,“你们莫不是连吃一堑长一智都不知道?我们哪来的那么多功夫,干巴巴等着药效过去?”
春祸冷哼一声。
扶绫对他说:“还有你,自己能不能说话不知道张嘴试试?”
她再一次由衷感叹春祸的名字起得好。
春祸怒道:“别再用泾阳话念我的名字。”
扶绫噤声。
片刻后,她收起嬉笑玩闹的样子,开始盘问春祸等人今日一行的真正目的。
扶绫信奉事必有引,必有因。
小舟客想同她过招的心思,扶绫已经从他的一招一式里感受出来了。
至于这个疑点颇多的春祸,竟然不动兵刃,便被他俩困在一方小院,跟认命了一样。
撇开这一点,扶绫更想知道他们选择崔眉家作为过招地点的理由。
不论过招还是传话,这条和闹市仅各一条街的小巷,绝不是个好地方。
这个节骨眼上,扶绫刚和江湖众人搭上线,小出一波风头。
整个江湖的矛头都已经瞄准了他们,身为众矢之的,暂避风头才是绝佳选择。
不论是时间还是地点,这一行人选的都不对。
扶绫扪心自问,自己绝对不值得他们冒这个险。那么,势必有旁的缘由,让他们选择了这里。
而那缘由势必和崔眉夫妇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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