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机里播报出呆板冰冷的女音:“下面播放一则联播快讯——近日,陆地科研队为期15天的地表勘探正式启动返程。”
“领队蓝洲大学生物学博士余兆忠教授带领队员,发现异化新品种土培植物并带回不下20余种。”
“据前线记者报道,4月1日夏国政府宣布,首席林正恩于凌晨突发荧光病呼吸困难,抢救之后现已确认无恙。”
“上头的瘴气含量都飙到0.8去了啊。”边律喝着虾米海参粥,瞟了眼电视左下角跳动的数据条。
常浩杰看去,咬了口海苔饼,倒是显得不甚在意:“自下了海,我就没指望过咱还有一天能重返陆地,指不定百年之后人类为适应生存而长出鳃来呢。”
边律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就一阵恶寒。
常浩杰随口一问,竭力使自己的语气不像试探:“头儿,你当初为什么不写申请加入海洋党?”
“额……”边律愣了愣,想起某次亲眼亲耳所历,带着笑要摇了摇头解释:“什么海洋派、陆地派,两边都特么跟邪.教似的。信仰这东西很虚,我觉着这世上没什么东西能值得我豁出命去拼。”
“你不跟上级穿一条裤子,或许这就是他不让你留D区本部当军官的原因。”常浩杰中肯点评说。
“枪。”边律突地冒了一句,很严肃,很认真,“枪是我的信仰,是救命的武器,也是审判的工具。”
“除此之外,还有蓝洲法律。”边律吃好了,搓动着指尖像是要干架之前活动筋骨那样,他说:“法律由国家指定并认可强制保证实施,由特定的社会物质生活条件所决定的统治阶级意识,以确认、保护和发展对统治阶级有利的社会关系和秩序为目的的行为规范体系。——我很喜欢这段话,所以我才选的这个专业。”
常浩杰哑了哑,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当领导的大概都喜欢三句一书面那般来凹自己的学识吧。
边律也没等他回答,大概也是习惯了自说自话。他又看向电视播报,“法律是最高的社会规则。但是如今的夏国政府似乎忘却了这一点,并且用不变的法律条文统治控制夏国人,以僵化的手段违反了民主法治的基本精神。”
这下又轮到常浩杰“额……”了。拜托了头儿,我真的搞不懂你们学霸在念什么经啊。
他懵逼得很迷茫,边律于是好声解释:“我的意思就是说他们缺乏了以人为本的精神。”
于是常浩杰配合比了个大拇指手势。
出了社区食堂,边律如约在前厅开了个短会,听了主任一箩筐所谓的知心话,可叹社区办事处暂时腾不出边科长的办公桌来。于是他今天只能在大厅看看杂志搞搞全息投影。
而常浩杰是告了个假,顺便跟离职的边律一块。“哦,头儿,今儿个好像有个蓝大的志愿活动。喏,‘寒食美食会’。”他指着门口一人高的牌子,广告倒是满眼的绿意,绿色在海底可算稀罕物。
边律抬眼望去,说起清明就不由得想起了雨,但蓝洲是不可能有雨这种东西的。社区外临时搭建的桌台,已有正陆陆续续上货的小贩小摊们,也多是鱼干、烤鱼、等各种海苔海鲜类吃食。
他乱七八糟地琢磨着。刚合上了手上杂志,看到了个脸熟的人跨进来,昨天那个叫橙子的姑娘。她也仿佛认出了边律,愣了愣,客客气气地问:“您好,我们蓝大的,来做今天的社区志愿活动,这里是我们班的实践表,请问一下盖章流程?”
“二楼右转,第一个办公室。”边律又补充了句,“我建议你们下午6点前交过去,那时候你们的志愿时长领导们也都看在眼里,赶着下班的说不定也就懒得多话直接盖章给你。”
程佳澄随着他这话粲然一笑,突地一屁股坐去了边律身边凳子去,也不说话,就是四下张望着街道外像是在等他们班的同学。
常浩杰没有吭声,打量着面无表情的边律和那姑娘眉飞色舞的脸——我们头儿怎么有点僵硬。
紧接着,他就在马路那头,看到了跟他们院领导一道散步而来的安境老师。程佳澄拍了拍手上那叠厚厚的实践表,扫了眼边律,发觉他用左腿叠上了二郎腿像是一个防备姿态。
程佳澄简直乐死,抬眼接到了安境晦暗的微笑,目光径直地越过自己往她隔壁扫去,她掩了掩:安老师啊安老师,瞧你把人给吓得。
边律也是惊讶,这屁大点的社区志愿活动,居然也会搞个什么小小的开幕式,不愧是A区。
他简短地又跟昨个的几位领导寒暄了几句,接着被安境主动打了句招呼,本来是避之不及,居然他们主任一见他跟安境熟络几乎眼前一亮,像是赶鸭子上架一般在剪彩留影的时候腾了位,把新官上任的边科长往院级领导安书记边上推。
边律在扑克脸的图层上叠加了一层死人脸。耳边的领导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嘈杂不休着……
“寒食节啊,哦哦也就是清明,是古夏国人以前的节日?历史悠久啊历史悠久,虽说我们要展望未来,但是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很好啊很好。”
“你吃早饭了吗?”安境随口问了句他看上的新赛博娃娃真人版。
“嗯?你说什么?”然而赛博娃娃脾气不大好。不仅对他冷漠疏离,并且还当着他的面儿演戏;边律看着某位蓝大学子端来的一盘青色绿团问:“是青团吗?哇艾草做的吗?这也太稀罕了吧。现在的土培植物不是只有农科院那边才有吗?”
安境无语地看着他,“谢谢谢谢,尝一个尝一个。”边律自顾自地夹起,吃得不亦乐乎,仿佛不知道台下背着摄像机的同学对自己咔嚓了好些照片。
程佳澄在台下嚼鱼干,品味着边木头对安孔雀的视若无睹,再配合后者五颜六色的尴尬表情,几乎乐疯了。
“笑个屁啊你。”流程走完了的安境下来,毫无师德地槽了程佳澄一句,顺便抢了一把她手上刚买的小鱼干,边吃边叹:“唉……多么符合人体美学的一人,我打第一眼就想约他一起去潜水。”
如果说旧时代约会的方式是约他一起去看电影,那么在电力匮缺的蓝洲,就是买套装备跟心仪的那个他一起去潜水——
可以幻想一下那个画面,轻薄而又紧致的潜水服面料包裹着四肢和曲线,将他的曲线勾勒出来在湛蓝的深海里暴露无遗,再配合着波澜点点的光和大海之母轻柔的抚摸……安境光是脑补就能感觉到多巴胺的分泌,这个不是爱情是什么?!
“祝福你,也诅咒你。”程佳澄带着怨气瞪了他一眼。而后,穿上了她天蓝色的志愿服马褂开始工作;任务很简单,也就是领了宣传册后发放给过路来卖小吃的人,大学生们相当于起到一个宣传传统文化的作用。
但是对于程佳澄这种年年拿奖学金,但却连56个志愿时长都凑不齐的学生来说——安老师当然知道她显而易见就是态度不端正。
说着安境就跟她辅导员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一问才知道还把安老师给吓一跳,这妮子差点就听信院长苦口婆心留校当老师了!还好还好她一门心思想去东部军事D区当支教,要不然让安老师过上跟她朝夕相处的生活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毕竟谁也不想每天被同事猜内裤的颜色吧。安境愤愤地瞪着程佳澄,点评:“除了长得不像我妈,她其实就是我半个妈,比我小了好几岁的那种。”
程佳澄辅导员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安境。
就在边律找方才拍照学生导数据的间隙,听到了美食摊人流附近传来一阵哗然震惊,乱作一团,有个女人的惊声几乎让所有人听清:“荧光病!她有荧光病——蓝洲人怎么会有荧光病?!”
边律心神一震,随着暴乱腾地走去。而社区的王主任也在第一时间点开了手环赶去,他高声厉喝组织人流散开:“散开!都散开!给病人留出足够的空间呼吸!”
“喂,医院吗?”王主任用简短的对话沟通了情况,在人群中间看到了一张熟悉而又憔悴的脸。他抱着怀里五六岁大的女孩,此刻正面目惶恐。
世界真小,尽管他竭力地用帽压低了想遮住脸,但边律还是一眼看清认出了他,竟是今天早上电视里陆地科研队的领队科学家——余兆忠博士。
“不准拍照!不允许散播谣言!”边律冷脸制止了部分民众,动作相当地不客气并且不容拒绝,“麻烦你把手环关了,谢谢配合。”
那位被边律关了手环弹出界面的女士有些气恼,朗声质问:“你们就是这么保证群众安全的吗?连荧光病都能混迹到A区来了,那蓝洲的哪里又还是安全的?”
“恕我直言,这不是一个双向选择,你有进入蓝洲的资格多半归因于你的老祖宗先人有福气。”安境不分场合却很解气地怼了回去:“要享受政府保障你人身安全的同时,民众也得遵守相应的规章制度法律才是。”
那名女士被这番劈里啪啦炮仗似地话怼哑巴了。
人流人往,喧哗熙攘,边律透过层层看去了安境。他沉着脸一改轻浮,点开手环拨通了某个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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