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而来,山野道路着实是崎岖不平,引得那车轱辘坎坎疙瘩响,车厢也是摇摇晃晃个不停,马车前边的车夫脸色着实是有些心惊胆颤,生怕自家马车一个不好使就当场在那路中间散架了,不由得又是有些嘟囔抱怨那车厢中的客人——看着衣着也算是显贵人家,怎么会想来到这等穷乡僻壤之处?
车厢外阳光明媚,车厢内却是漆黑如深夜,容貌清丽的女孩身着玄色衣裳,正坐在帐中央,脸上身上涂抹着鲜红色与深蓝色相交融的色彩纹路,一块黑布遮掩住了她的视线,车帐内上下左右东南西北填满了密密麻麻的符篆,不留走一丝气息,在她双腿之上摆着一柄秀丽长刀,刀未出鞘,锋锐内敛,人也是一般,平静得像是睡着了一般。
长刀是那被称为是锦王朝代表的名刀锦夜,人自然是那锦王朝的第一代少女皇帝锦久。
“卸衣,吐气。”在她身后,年轻国师说道。
锦久极缓慢地褪去上身衣裳,一件未留,将光洁的后背暴露于有些冰凉的空气之中,发育颇好的挺翘轻轻晃荡,在地面的阴影上画出了一个美好的弧形,车厢中的黑暗略微抵消掉了她的羞赧,随着她轻轻张口,红唇轻颤,冷汗渗出,仿佛吐出这口浊气对她而言是什么难如登天的事情,但她最终依旧是将那口气强行吐了出来,与此同时吐出的还有不少浓稠黑液,它们甚至吸收掉了车厢内本就不多的光线。
“收。”女人视线凝视那黑液一瞬后,便不再观察,只是手腕侧翻,简洁说道。
随着那手腕侧翻,车厢内漫漫多的符篆瞬间哗然作响成一团,仿佛有狂风从其中掠过,最终,那浓稠黑液就那么凭空消失了,与之一起消失了还有近半数符篆,它们无声地燃烧消逝,像是草木灰一般,消散在了半空中。
锦久听到这个收字后,终于是放松了不少,身躯不再那般紧绷,江辞在她身后,手指按在了那消瘦脊梁凸起的清晰骨节之上,袖中飞剑飘起,说道:“应该有点痒,忍一下。”
她看着紧张得不行的少女,哑然失笑道:“怕什么?不疼的。”
锦久点了点头,江辞说不疼,她就真的相信接下来的事情不会疼痛,她紧紧地闭上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在黑暗中她的感知被无限放大,这让她又有些紧张了起来。
“!”
瞬间的冰凉触感让她险些失声,她紧紧捂住嘴巴,感受着身后那飞剑的锋锐,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背后的柔软肌肤被剑气刨开,但她却感觉不到半分疼痛,只有些许瘙痒。
“我会在你背上刻上三道法印纹路和我的真名,它们对你的修行有益,也能避开些脏东西,但这法子算是拔苗助长了,从今日以后,你大抵与那上五境再无半分缘分了,”江辞简略说道,手上动作却是不停,“介意吗?”
“以我的天赋,修炼到死也不会越过那道门槛吧,能踏入伪境已经是幸事了。”锦久轻微点了点头,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她的嗓音依旧有些颤抖。
“谁跟你说境界了?我说的是我要在你身上刻我的名字了,介不介意?”趁着现在少女不能动,江辞揉了揉她的耳垂,笑道,“想象一下,以后宫中侍女侍奉你入浴,都能看见你背后刻写的江辞两字——待到这宫中秘闻流露出去后,那些【忠臣】们也不会再想方设法地向往你那宫中送男宠以求子嗣了吧?没准他们会继续厚脸皮给你送些长得像我的男宠?我可猜不透那些人精的脸皮有多厚。”
她轻轻往少女耳朵里吹了口气,神情语气极似像是那聊斋阅本中描写的——祸国殃民的狐狸精,语气轻柔似羽毛一般轻轻刮蹭着少女心弦,楚楚可怜道:“大王,你会移情别恋,宠幸他们吗?”
“不会!拜托,江辞,别逗我了,先把它写完——”锦久的声音近乎乞求,她很难控制自己的联想,小巧耳垂都快要羞赧地滴出血来。她想要狠狠地瞪身后这个戏多又坏心眼的女人一眼,但又迫于背后的冰凉一动不敢动。
江辞没有继续逗弄这个薄脸皮的少女帝皇,刻字一事并未耽搁太多时间,当她最后一笔落下后,又是涂抹了些冰冰凉凉的药膏,锦久不知道那是什么药膏,只觉得伤口处快速变热了起来,仿佛靠近炙热火炭一般,所幸这种难熬并未持续太久,当炙热感消失时,她听见江辞有些遗憾地说道:“可以穿上衣服了。”
她握住了锦久的手,带着她向自己身后摸去——锦久感受着自己背后已经愈合的浅浅沟壑,心中颇感奇妙。
锦久摘下眼罩,看向身旁长镜——在那白皙如羊脂玉的光洁脊背上,三道她认不出来的玄妙字迹从上至下贯穿,渗透出隐隐约约的浅白光芒,而那最为引人瞩目,写意逸散的【江辞】二字,则是盘踞于脊梁骨节之上,像是一座高山,压在了这条巨龙的死穴之上,锦久身体侧转,看着那字迹——她有些怀疑这真名二字,究竟是真的需要,还是单纯江辞自己想要写。
如果真要说本心,她更希望是江辞单纯想要在她身上留下名字,像是主人对自己的拥有物宣布主权一般——其实那些流闻是对的,她们二人之间的地位就是不对等的,锦久自己心知肚明。
江辞可以没有锦久,可以没有锦王朝,她去任何一个王朝都能得到如今这番成就,可是锦久不能没有江辞,锦王朝不能没有江辞,如果她只要卑微一点,哪怕失去人格,单纯成为江辞的所有物,甚至是之一也没关系,只要江辞留在她身边,留在锦王朝就好。
她已经得知了那位鉴臣柳文的真实身份——江不思,也许应该叫她柳雯,是江辞的首徒,她那眼神中的复杂情绪是那番明显,明显到就连迟钝的锦久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可是那又怎么样?江辞有提起过这件事情吗?她是那样的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因为她压根就不在意,不在意柳雯的爱慕思绪,她能对柳雯倾囊相授,能对柳雯铺平大道,做到一个师尊能做到的最好,但绝不给一丝念想——一丝也不给。
江辞一直都是如此绝情,她说过不给你一丝机会,就真的一丝机会都不会给你,哪怕你做得再好也不行,这件事情只和她有关,与你无关。
锦久想不出来自己和那柳雯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江辞从未表现过她的情绪,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必要性,除了这个——根本就是提线木偶,半点不符其实的皇帝名头。
江辞对她越好,她就越不安心,因为那些好处对于江辞而言根本就是随手就能给出的。总有人说是锦王朝的皇帝是个傀儡,是山上人养的狗,但如果江辞真的能说出“锦王朝的皇帝是她养的一条狗”这种话,她想自己会立刻汪汪叫两声,讨好地舔一舔她的手,没准还会因此欣喜起来,因为这样代表她是江辞的所有物了,不必再提心吊胆,江辞是那么倨傲的一个人,绝不会将自己的东西放手舍弃掉。
她乞求江辞不要像这样平等地对待她。
怎么能卑微到尘土里呢?可是怎么又能不卑微到尘土里呢?两边的筹码根本就不对等啊,她拥有的一切都是对方随手赐予她的,锦久怔怔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那鲜艳的红色蓝色在她眼中是那般暗淡,纤细指尖停留在那江辞二字上,久久无言。
“……”
她丝毫没注意到,在她身后,那个沉默的江辞。
“两位,到了!”那车夫扯着嗓子说道,打断了江辞的话语。
锦久从迷茫中回过神来,她重新穿上那件玄色衣裳,戴上斗笠,腰间束住锦夜,符篆事物全收回方寸物后,与江辞一同离开了那车厢。
“这是哪里?”她问道。
“平衍镇,”江辞轻声说道,“我在这里出生,这是我的故乡,我在这里当耗子,靠着偷窃维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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