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雾衣(下)

豪奢宴席上觥筹交错,很是一副宾客尽欢的美好模样,算得上是绝色天香的舞娘伴随着鼓声轻盈起舞,舞姿颇为奇特,在她们的头顶手腕脚踝上各摆着一柄奇异香烛,清逸烛火随着动作摇曳不停,沁人心脾的异香也是飘散开来,寥寥布料下露出的肌肤白皙细腻,即便是羊脂玉在其面前也黯然失色。

身着绛蓝衣袍的女子身居高位,手中握着一盏茶碗,碗中却是晶莹剔透的酒液,酒水名叫仙堕,被成为是能将仙人都灌倒堕落的好货色。

可是那绛蓝衣袍就那么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与寻常喝茶没什么差别。

每位舞娘占据的位置,同样也是有讲究的,比如在这蓝衣前就空空荡荡,倒不是说她如何如何,而是因为人人都知道这剑痴压根就不会去看,在她面前跳得再好再仙再卖力,也和抛媚眼给瞎子看没区别。

竹玖竹拾二人安静地坐在她身侧,等着茶碗中空荡后,便悄然添上新的酒水。

竹拾望向眼前仿佛大到没边的宴席,只觉好似群魔乱舞。

也许应该是群仙乱舞?

都没差。

“咚——咚——咚!”

妆容清丽的女子身着雪白道袍,盘腿而坐,腿上摆着一面深褐色的乐鼓,伴随着阵阵鼓声,那女子朱唇轻启,嗓音幽幽然,千柔百转凄切如泣,内容大抵是在讲点绛城的过往,歌颂那紫衣功德。

竹拾只是看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视线,哪怕小姐就坐在身旁,她心中依旧是毛骨悚然。

那清丽女子从脖颈下开始,肌肤便枯皱如老朽树皮,随着动作,偶尔有枯叶落于身旁地面,与那白粉细腻的面容相比反差着实太大,更为可怖的是她手中的那张鼓,鼓面枯黄发皱,背面还有着一条如蝎子般的凸起条痕,脊椎骨的痕迹隐约可见。

竹拾突然狠狠地打了一个寒颤,她终于想起来了这女子是谁:“墙鲤,她是那个人皮鼓墙鲤!”

人皮鼓墙鲤,曾经在点绛城中能算得上是可止小儿夜啼的可怖角色了,可她不是早就被驱逐出城了吗?竹拾不敢细想,只是立刻与小姐说了这个发现,可竹鹭依旧是低垂着眼帘,一口一口抿着酒,好像对那墙鲤的出现半点不惊讶。

“倘若冲我们来的,现在走不了;不冲我们来的,也没必要走。”

竹玖悄然环视周遭一圈,继续心声道:“不止是人皮鼓墙鲤,穿蓑衣的那个瘦高个看到了没?对,就是那个,别看他这张脸年轻,骨子里头天知道多少岁了,我对他有点印象,乱涧城的黄洱,是个玉璞境的窃江客,性格不太了解,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不要招惹……你听说过乱涧城的应戊宗吗?”

竹拾摇了摇头,她在情报这种事情上在不可能和竹玖比。

竹玖摇了摇头,说道:“你当然没听过,因为它在你出生前就散了。”

“那宗门原先在乱涧城中的地位和咱们雾衣阁差不多,实力虽然不强,能拿出手的就一个仙人境的练气士,但沾了祖上荣光,名气大人脉广,如果真遇上灭顶之灾了,乱涧城中没人会不愿意卖他们个面子。即便如此,还是被这黄洱拆了个干净——他颇有耐心,整整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从大门到祖师堂,从门主到杂役,从头到尾没杀一人,只废掉了那个仙人境的修为,等到最后,他准备着手拆祖师堂时,整座宗门的人心都散了,宗门上下几百人,就那么袖手旁观着他拆祖师堂,连救援的信号都没人去发。”

“这是怎么做到的?”竹拾只是听着,就觉得有些头皮发麻,难以置信。

“多半是窃江客的阴狠手段,这玩意算是练气士的死敌了,窃取气运是一把好手,有的是遮人耳目的手法,防不胜防,唯一的办法就是见到了之后绕着走,”竹玖将杯中茶液喝尽,继续说道,“除了窃江客黄洱外,也有不少熟人,切纸刀谢酥,笼络城葶曳,嗜心扇陆伺,雀舞城祁听春,染墨城莫羞……”

她抿了一口茶液,幽幽说道:“还真是热闹啊。”

切纸刀谢酥,符亲城野修,天资绝艳,凭着折纸人的外门小道,踏进了仙人境的门槛。

笼络城的葶曳,十境圆满的纯粹武夫。

嗜心扇陆伺,屏风城城主,十二境仙人境的练气士,嗜好生吃大妖妖心。

雀舞城祁听春,十境神修。

染墨城莫羞,十一境符修。

……

“这么多人中,就没有一位剑修,”竹玖轻声道,“大家那么会嗤笑补天人,怎么这个时候又避之不及了?”

竹拾终于听明白竹玖的言外之意,有些苦涩地开口说道:“只有我们雾衣阁不知道?”

弃域中能算得上是大城的势力,几乎都在今日到齐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她们雾衣阁半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毋庸置疑,她们已经被排外了。

“没关系。”

身着绛蓝衣袍的女子并没有用心声交流,她的脸颊红晕很是明显,显然醉意已经涌上来了,左手紧紧地握在身旁的剑鞘上,剑意森凉。

她只是站起身来。

见此情景,舞女们自觉离场,竹拾看着四周无数看向她们的视线,脸色有些苍白。

坐在主位的男人开口,打破了这股宁静。

他是点绛城的傀儡城主,也是在场唯一一位没有修行的山下人,可此时此刻,他的神态半点不像浑浑噩噩的傀儡,而是一位真正的城主。

“你们可以直接离开的。”

竹鹭只是松开了手,那柄一直被她抱在怀中的长剑终于出鞘了,剑鞘落在了地面,那是竹鸩曾经的佩剑,雾衣。

绛蓝衣袍轻轻摇了摇头。

“没必要。”

既然说了雾衣阁支持新王的抉择,那么就没有半分妥协的余地。

男人双眉紧蹙,他的承诺并非是谎言,雾衣阁甚至不需要在这一次出力,只需要作壁上观就好了,只需要让那新王看到所有人的态度就好——何必如此愚忠?

男人猛然抬头望向大门方向,一袭墨袍悄然无息地迈过门槛,走进了城主府中,还顺带着将大门合上。

在她肩头,那条赤红蛟龙已然不见了身影。

“各位晚上好,”夏藉笑道,“别担心,那只是一道残魂罢了,除非迫不得已,它是不会进来的。”

没人会相信她的这句话,一道残魂怎么可能行动自如?但听到这句威胁后,男人眉头反而舒展开来,心中安心许多,朗声笑道:“夏大剑仙果然清风明月。”

夏藉笑道:“既然已经准备开诚布公地谈了,那我就先问了,如果新王在见了你们所有人的态度后,依旧不打算剑尖向北,会怎么样?”

男人神态坦荡,平静说道:“既然夏大剑仙愿意与我们讲道理,那我们自然是要心平气和地来讲。”

“左无虑镇压黑潮千年,于我们有恩,所以千百年来,无论是哪座城,哪怕到了再山穷水尽的时候,也不会对长明城有半点想法;竹鸩为点绛城鞠躬尽瘁数百年,所以无论雾衣阁落魄成什么样子,它也依旧是点绛城的脊梁,这一点不会改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可是补天人呢?”

“我们将她们视为希望,补天人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这种付出让我们得到了什么?一道封印,不是封印黑潮的,而是用来封印我们的。”

男人看向黑袍剑仙,神情认真:“您知道问心分魂蛊吗?”

听到那问心二字时,夏藉的神情终于不再平静。

“在旧王决定留在弃域时,其余补天人与她之间产生了分歧,那是一场围杀,四位补天人围杀一人,我并不了解那场纷争最后结果是什么,但是旧王中了蛊,”男人平静地说道,“问心分魂,问心分魂,一蛊两毒,一毒问心,一毒分魂,新的胎光可能怎么也想不到吧,为什么自己最信任的老师,有些时候会迫不及待地期盼自己去死。”

“不仅如此,等到左无虑彻底身死道消后,那道问心分魂蛊还会继续留在新的魂一胎光心湖中,薪火相传,毒蛊也会相传,真不愧是补天人的手法,不留痕迹,斩草除根。”

男人看向夏藉,补充道:“只需要询问新王,先前在她心湖中,那青衣是否有过自相矛盾之举,便能证明我所说的究竟是虚是实了。”

夏藉脸色有些苍白。

她回想起了很久前看过的书中剧情,有没有一种可能,当书中的小诸烟死在那场问心局时,是真的死了?后来的那些孤身挽天倾的剧情,只是被虚构出来的幻想?

当那青衣独坐石亭时,身前是漫无边际的黑潮黑雷,身后是问心分魂蛊,心中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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