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其所?”诸烟睁开眼睛,疑惑问道。
借助着天花板上那盏孤零零的灯光,她也看清了周围的事物,她们身处于一家奇怪的——店铺,身旁是一张长木桌,木桌简朴并无装饰,两侧各自摆放四张木椅,而尽头则是各自一张木椅,诸烟默默环视木桌,发现总共恰好为十张木椅。每张木椅前的桌面上都摆放着些许小物件,有些是笔墨纸砚,有些是盛着点心的白瓷盘,诸烟默默注视着最远处的那个位置……那是长桌的尽头,桌面上颇多划痕,摆放着一块令她眼熟至极的玉镯。
她低下头,纤细手腕处玉镯依旧温润,与放在木桌上的那枚玉镯相比较,两者近乎一模一样。
显而易见,那里曾经是左无虑的位置。
为补天人准备的座位?夏藉有些惊讶地打量着那张简朴的长木桌,脑海中浮现出了十位补天人坐在其上的场景,她的面色有些古怪,在一处小商城的店铺中决定着一座天下的未来抉择,会不会有些太儿戏了点?
夏藉看向木桌之外,诸多长镜子杂乱地环绕包围着这张桌子,它们有些被黑布全部遮掩,有些被黑布遮掩一半,有些干脆直接背面对着她们摆放,它们之间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镜面前的地面上都摆放着一碗满满当当的水,仿佛只要微微一颤就会满溢出来,天花板的灯光虽然明亮,但照亮范围算不上宽广,更多的长镜在黑暗中隐隐约约,仿佛在冷然旁观这张长桌。
显而易见,这些黑布存在的意义,是并不希望长镜中呈现出坐在长桌旁补天人的身影。
可是那为什么不直接把长镜移走?夏藉想不明白。
巫狸拉开一张木椅,坐入其中,神情很是随意放松:“随便坐,没什么需要在意的。”
诸烟没有选择胎光所属的座位,而是与夏藉一同就近拉开一张木椅坐下:“为什么要来这里?”
巫狸笑盈盈道:“你看到了屋外的暴雨吗?”
看着诸烟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你还记得第一次与齐苒交谈时是什么天气吗?”
诸烟思绪一顿,骤然回想起了在万重山脉初遇齐苒时,以及在弃域初遇除秽时,皆是白茫茫的暴雨,就连这次的过去梦境中,她都身处于铺天盖地的暴雨中。
如果那些不是巧合的话……?
“暴雨……是天道的窥探?”她近乎是竭力说出这句话,一个可怖的想法从她的心湖之中慢慢悠悠地浮起,它是那么幽深那么冰凉,让人全然无法将思绪从它身上一走。
巫狸幽幽说道,冷白灯光撒在长桌之上,她撑在木桌上的手臂半点血色都没有,素白到近乎透明:“胎光,你知道吗,如果我有一群奴隶,并且在这群奴隶中设下了十位领头羊,你知道我会如何管理它们吗?”
房间中很是安静,声音像是落入深水中的石子,围绕在木桌旁的长镜前,那些瓷碗水面涟漪不断荡漾,水花溅落在碗旁,仿佛淤泥一般,吸沥了所有的声音。
“我会以着考验之名,让它们亲眼看着自己至亲之人死去,让它们因那股愧疚而愿意为所谓的补天事业肝脑涂地,甚至不去思考为什么要有这个考验,”巫狸脸上笑意半点不减,仿佛只是在和朋友唠叨家常,“我还会专门去挑选那些极有天赋,但性格有重大缺陷的人,补天人这种白痴位置可不能让聪明人当了,只有那种,要么自负独裁满腹多疑,要么伤春悲秋自怨自艾,要么满心复仇自毁前途……”
她望了诸烟一眼,没有继续举例,总结道:“只有这样,才有资格成为补天人。”
“整整十位补天人,居然就只有雀阴一人想要聚齐众人之力来补天,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天道的误导,你回想一下,心湖中的左无虑是否暗示过你不能接近其他补天人?在我们心中,补天人之间就是没有合作可言。因为无论如何,天道都绝不能给我们瞒着它,私下开诚布公交谈的机会。”
她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所以等到离去后,你也别太相信新的除秽,她的心湖中,很有可能就有被污染后的我在不断教唆。”
她的神情很是坦然,不像是在说自己最终的结局,更像是开笑话般轻描淡写。
诸烟顿住,突然回想起了左无虑在心湖中曾经与她说过的那些古怪话语“除你之外的九个剑胚”“七魄除秽代表天道恶的一面”“除秽想要杀死所有补天人,收回魂魄”。
只是一枚分魂问心蛊……真的能做到这一步?
她迟疑问道:“四一之争是演出来的骗局?”
巫狸笑盈盈道:“不能完全算是骗局,至少我们之间都是不遗余力地底牌尽出。”
她指了指诸烟,又指了指天花板,说道:“人在做,天在看,不是所有人,都有能靠分魂问心蛊铲除心湖中的天道的。”
“分魂问心蛊……是为了铲除天道?左无虑在心湖中的那些异常不是因为分魂问心蛊,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天道?”诸烟双眉紧蹙追问道。
巫狸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她依旧是左无虑,只是已经被天道污染了,既是自己,也是天道,也许这就是补天人的宿命,我们在名号就是天道的三魂七魄,最后被收走,也合情合理。”
“至于分魂问心蛊,那是齐鸾的主意,如果不是出自左无虑自愿,再给非毒十条命她也不能将那枚分魂问心蛊种下,那段时期左无虑就是当之无愧真正的天下第一人,以一敌四对她而言,还真算不上什么搏命厮杀。”
诸烟沉默了一会,轻声问道:“分魂问心蛊,究竟有什么作用?”
“分魂问心蛊,一蛊双用,一用分魂,一用问心,被下蛊后,被下蛊者将会化出天化心魔,那心魔会一直伴随她,哪怕死后化作阴魂也不得超脱,”巫狸淡淡说道,姣好面容上无喜无悲,“所以哪怕被天道污染后,那天化心魔也不会消散,天化心魔的呓语会折磨她,让她被污染后也能偶尔清醒,等到天化心魔彻底吞噬她时,被天道胎光污染的左无虑,也彻底魂飞魄散了,对你而言,便没有了被天道监视的顾虑。”
巫狸说完,闭上了眼睛,齐鸾那句嗤笑仿佛还在耳旁未曾消散。
她轻声重复道:“生前提线木偶,死后不得超脱。”
随着巫狸话音落下,长镜前的那些瓷碗大幅颤晃起来,叮铃哐当响作一团,更有甚者直接炸裂开来,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溅射到镜面上的水滴顺着镜面缓缓流淌而下,折射出冰冷的寒光。
它们仿佛在警告坐在木桌之上的人,慎言!
巫狸丝毫不去在意那些异动,只是低下头,双掌合拢,指尖抵住了额头,嗓音很是沙哑低沉:“究竟要怎样十恶不赦,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待遇啊。”
长镜前的瓷碗突然不再摇晃,陷入了深深的死寂之中。
诸烟注视着闭上眼睛的巫狸,突然回想起了拜佛时的夏藉,她们都是一样的平静,一样的虔诚。
所以她没有开口打破沉默,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巫狸那波涛汹涌的情绪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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