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苒洗净手后,捻起一块梨花酥,放入口中,眯起眼睛细细咀嚼,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悬锋山的梨花酥,太甜,太糙,不懂得什么叫做留度,毁了这么好的料子。”
她自言自语道:“梨花酥不能这么做,最上乘的梨花酥外边的酥皮要一碰就能碎,里面是甜而不腻,不粘不沾,有股花香味才对,甜味太重的话把那花香味盖住了,那不就是单纯的吃糖了吗?那哪能叫梨花酥,就是单纯一掺了梨花的糖饼罢了。”
春水偷偷吐了吐舌头,松花也是眨了眨眼睛,两人心照不宣,都觉得这位自称是能救诸烟的仙师只是个来骗吃骗喝的家伙。因为齐苒嘴上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这么一盘点心很快便是见了底,半点不像是她口中的那般嫌弃。
这位女子仙师三天前刚开始到来这边的时候,穿得一身白衣风流气概十足,上来就宣称自己能救昏迷的诸烟,松花连忙跑去汇报给蔺苓,结果蔺苓一听名字叫做齐苒,丢给松花滚蛋两个字让她转达。松花战战兢兢地回报“滚蛋”二字,生怕仙师一怒拿她开刀,结果齐苒反而是半点不恼,死皮赖脸地在这里赖下来了,说是她有诸烟绝对想听的情报,诸烟什么时候见到她了,她什么时候才走,有本事蔺苓就把她赶出去。
松花目瞪口呆,没见过这么……放得下面子的仙师。
现在相处久了,松花也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看明白了这位自称是齐苒的女人的本质,纨绔气质一览无余,像极了那种赏花玩鸟的富家子弟。在这里的三天她几乎是在悬锋山逛了个遍,半点不介意松花春水跟着她,什么赏花寻月买诗听茶,简直是比纨绔子弟还要纨绔子弟,甚至第三天晚上她还在花楼点了花魁赏月过夜,银子花得如同流水,半点不心疼。松花牵着春水,两人脸色通红,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脚尖,不理会来来往往的姐姐的调笑,站在门外等了一夜。
原来女人也能喝花酒,松花年幼的脑袋感觉加入了新的知识,虽然她觉得这种知识没有半点用处。
这个骗子的气质的确很是漂亮出尘,但是这也只是个欺诈的幌子罢了,真实性子则是半点不着调,别说与诸烟夏藉两位相比,就连那位很接地气的浔姐姐都比她像高手,松花如此想道。
不过说是这般说,但松花春水倒是因此放松了许多,纨绔子弟她们照顾得多了去了,她们还真不怕什么性格骄纵蛮横的纨绔,就怕真正喜怒无常草菅人命的山上仙师。
齐苒轻轻舔舐指尖,殷红舌尖与纤纤青葱相衬,分外显眼,她看着空荡荡的瓷盘,有些意犹未尽。
松花低下头,耳尖仿佛滴血,只觉得这纨绔女子行为举止实在是不庄重,分明就是个放荡子。
齐苒嗜好甜,这一点她其实没怎么掩饰,在玉璃山时便是酒红秋白甜品携带不离身,这次为了证明自己的善意,她特意一个人前来,就连齐沐都没一起来。没想到这里有两个死脑筋的小侍女,死活扣住她不让她去找诸烟。她实在是等了快三天,终于扛不住,托那位叫松花的小侍女去买点甜品回来续续命,那个叫松花的小侍女只见过那张木牌,没见过她的长相,倒也认不出来她来。
齐苒眯着眼睛,看着低垂着头,看似外表唯唯诺诺,实则内心复杂多念想的松花,心中颇为满意。
只要给这种人心中种下一个种子,灌溉什么的这些杂事都不需要做,她们会自己说服自己,自己灌溉自己的。
墙角最是杂草丛生。
她挑了挑眉,抬头看向刚进门,看见齐苒后如临大敌的浔,还有跟随在她身后,那个蒙眼的蔺苓:“好久不见。”
浔刚一开口,便是注意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再是压低了声音:“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齐苒根本不介意浔的态度:“听说诸烟昏迷了,我当然是来帮我的好姐妹醒来的呀。”
浔嗤笑一声:“鬼信你。”
齐苒耸了耸肩。
浔又是看见了桌子上的甜点纸包,冷笑道:“齐大小姐还有这份雅兴呢,什么时候还会吃起梨花酥这种廉价点心了?这个时候怎么不嫌掉价了?”
掉价二字,咬字极重。
齐苒笑眯眯:“别介啊,我早就忘记了当初不小心撞破你当初勾引你师父的那档子事了,你咋还记我记得这么牢固呢?”
她又是恍然大悟:“哦对对,不算勾引,这算情趣?好一个娘有情妾有意,我的我的,我用词不当了。”
蔺苓制止住了几乎被这句话憋屈死的浔的爆发,有些无奈,浔每次见到齐苒都会主动挑衅,然后被齐苒三两句挑拨地失去冷静,这大抵就是俗话中的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她面向齐苒,只是平静问道:“华元的事情,和你有关系?”
随着这句话的说出,原先气氛还能算是闹腾融洽的房间,瞬间陷入死寂。
齐苒第一时间没有回答,只是拨弄着桌子上的茶盏。
春水松花脸色有些煞白,她们从集市回来后也知道了蔺苓遇刺的消息,倘若眼前这位就是罪魁祸首的话,她们岂不是和凶手一起朝夕相处了三天?
齐苒只是拾起了茶盏,轻轻吹了吹水面,凝视茶叶翻腾,反问道:“我说没关系,你信吗?”
蔺苓摇了摇头,略过了这个话题,突然说出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所求之事,我算过了,成不了。”
“咔嚓。”
齐苒叹了口气,拾起桌上毛巾,将被捏碎的茶盏碎片收拢:“和我说这有什么用?我又不信道。”
蔺苓只是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你信,它只是存在在那里,它不是被我或是其他人创造出来的,我只是窥见了它,仅此而已。”
齐苒突然又是笑了起来:“干嘛突然这么认真?你是在说服我,还是说服你自己?命是能被改变的,你又不是没有亲眼见过。”
她看着蔺苓的蒙眼布条。
你见过的,不是吗?
如果一切都如同你说的那般,梨子怎么会死?
其实浔说的没错,她们的确有缘,缘这玩意,说不清,说不明,本来就是扯淡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太多了,太巧合了,让齐苒也不得不信了。
蔺苓沉默,低声说道:“梨子的事情,我也没……”
齐苒打断了她,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屋子外,语气依旧散漫不着调:“你不是信道的人吗?那还谈什么过去,咱们只谈将来嗷,只谈将来,你的道也没教过你算过去吧。”
她突然又是走了回来,牵着手足无措的松花,眉眼弯弯道:“这位借我几天?和你们住一块闷得慌,我自己去找个位置住等诸烟她醒来。”
说是问,实际上她也并未等待蔺苓的回复,径直牵着松花的手离开了房间,哼着玉璃山的民谣小曲。春水犹豫一下,也是追着松花跑出了房间,跟在松花身后,一如既往的温顺乖巧。
齐苒揉了揉春水的脸,表情轻佻。
房间里只有沉默。
蔺苓终于是打破了沉默,她有些疑惑地问道:“只看将来?”
浔知道她不是在问自己,只是在自言自语,所以默不作声。
蔺苓有些无奈地苦笑道:“什么嘛,原来大家都是一样的记仇货色,谁也别笑话谁。”
浔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抿着凉透的茶水。
(————)
诸烟幽幽转醒,她艰难从床上坐起身来,房间昏暗无光,丝绸质地的窗帘将光线遮掩得死死的,房间透着一股子好闻的熏香味,这显然不是什么廉价的住所。
她只是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看着身旁虽说是坐在椅子上,但上半身已经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夏藉,只觉得有些头疼。
现在的夏藉总给她带来这种头疼感,她身上大把谜团,怎么看怎么可疑,但是她对诸烟的信任又是毫无缘由的信任,半点不设防备,诸烟指尖缠绕着夏藉的发丝,手指抵在夏藉脸颊,脸颊冰冰凉凉,柔腻如甜糕,她又是叹了口气,思索着等夏藉醒来后该如何询问她。
“你是夏藉的妹妹吗?”
不对,现在的夏藉一定会发脾气,说自己就是夏藉,如果她就这么一口咬定,诸烟拿她也没什么办法。
“夏藉在哪里?”
她会说,我在这里呀。
诸烟低下头,按住脑袋,着实头疼。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个问题让她很是疑惑。
“夏藉的姐姐在哪里?”
那个有些神经质,性格更加偏激,在暴雨中跳着奇怪舞蹈的姐姐,现在在哪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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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五十一章 沾糕与梨花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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