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观朝野

“师尊?”

诸烟小声喊着夏藉,轻轻捏住了夏藉的鼻子,夏藉难受地皱起了脸,哼哼唧唧醒来之后,看见夏藉眼睛一亮,直接蹭到诸烟的怀里,重量压在了诸烟的身上,熏香充斥鼻尖,诸烟仰面躺在床上,觉得现在的夏藉很像一只小狗。

不是贬义。

诸烟犹豫一下,试探地喊出声:“妹妹?”

听见妹妹二字,夏藉身体僵硬一下,但很快又是恢复了平静,颇为不满地拱了拱诸烟的胳膊:“我是姐姐哦,我比你大的。”

挺好的,至少夏藉的这个妹妹没有什么心机。

诸烟看着被自己点破后,脸色苍白还依旧佯装镇定的夏藉,有些想告诉她身体其实没必要这么抖,她又不会做什么。两具身体接触地极其亲近,夏藉嘴上依旧不承认,但是身体的颤抖却是非常诚实地告诉着诸烟她现在的慌张。

诸烟握住了她的胳膊,尽可能直视着她的眼睛,她好像意识到了现在的夏藉真正在意的事情:“你的名字叫什么?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她低垂着眼帘,摸索着夏藉的胳膊,入手冰凉,让她想到了羊脂玉,蜿蜒而下,指甲轻轻刮蹭手腕骨节,夏藉身体微颤,诸烟都已经做好了夏藉装作听不见这个问题,但是她开口了。

“夏霁。”

“光风霁月的霁。”

看着诸烟没有说话,夏霁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哭腔:“是夏藉不要我告诉你的,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诸烟擦了擦她的眼泪:“你不继续骗我,我就会最喜欢你。”

夏霁眼睛一亮:“真的?”

诸烟点了点头,声音温柔:“真的。”

夏霁的负面情绪瞬间无影无踪,她的确是小孩子心性,方才的事情被她立刻忘得一干二净,又是继续信任地抱着诸烟睡着了。

房间里寂静,夏霁平缓呼吸清晰可闻,诸烟躺在床上,没有什么表情,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

(——————)

南域多雨,冬天的雨是湿冷,冷到骨髓里的那种冷。

老太监站在屋檐下,手中提着一个木桶,有些踌躇,他出来的时候实在是心急,没有带着伞,他倒是不怕自己被淋湿,但是这木桶里的点心该怎么办?他左思右想,又不敢把袍子脱下挡雨,要是脏了哪位大人的眼睛,把他的皮拔了都算轻的。

听着身后传来几个宫女的脚步声,老太监连忙让出了一条道,几个宫女连正眼都不瞅他一眼,他认出来了其中一位,那个叫做靡琴的宫女还是当初他捡到后养大带进宫的,她一直以来都是恭恭敬敬,表现得好似亲女儿一般孝顺,而现如今她却是连招呼都不愿意打——老太监并不觉得她做错了,在宫里没情没义是好事,至少她能活得开心点。

等到宫女们的身影走远了,老太监才叹了口气,站在屋檐下等着雨停,道理虽是这么讲,但是心凉还是会存在的。

说实话,他对自己能活下来这件事情,本身就觉得挺不可思议的,按道理来说,要是新太子想要立威,拿他这个没势力但是有象征意义的老太监开刀杀鸡儆猴,这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他都已经做好了哪一天晚上睡着了,第二天就睁不开眼的准备了。

结果都准备了快十几天,他依旧是好生生地活在宫里,这就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他对宫中官场上的那些事情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兴趣。对他而言,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少说,少听,少看,无聊的时候种种地,整理自己屋后的那个小菜园子,这就足够了。

菜园子在两三天前被人踩毁了,他醒来后看着是真心疼,但是也没什么办法。

他叹了口气。

谁让陛下突然废长立幼了呢?

他作为和太子最亲近的太监,自然是无人敢在这个时候与他有什么关联,他先前在太子最得宠的时候都是一个没什么威风,和和气气的老太监,现在不得宠了,自然是谁人都能踩一脚。

老太监眼神有些阴霾,只是无可奈何。

“徐老爷,你是没带伞吗?”

老太监回头,看见小男孩声音脆生生,看起来像是个刚刚进宫的小太监,他只是撇了小太监一眼,冰冷的眼神让他立刻小脸苍白。

他叹了口气,这还真不是他耍威风,而是小男孩真不能这个时候和他说话,宫里哪里不是眼睛,小男孩刚入宫,要是和他说上几句话,其他太监的冷嘲热讽倒是其次,要是被当作是他的党羽那可就太麻烦了,哪天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宫中人命贱如草啊。

小太监呆呆站了半天,直到那边的同伴喊了他的名字才缓过神来,原来是叫石进忠,是个好名字,老人心想。

小太监一路小跑过去,看着那边的那个年轻太监对着小太监几里哇啦讲着话,小太监懵懵懂懂地点头,还偷偷往这里看了一眼,老太监心里反而是放松了不少,那年轻太监多半是看见了自己给小太监甩的脸色,在这里和小太监说自己坏话呢。

小太监和年轻太监走后,老太监刚松口气,又是听见了新的脚步声。

他有些哭笑不得,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一个两个都往他这儿跑,他刚回头,立刻就愣住了,立刻准备下跪长叩行礼。

来者抬手,轻笑着阻止了他的行礼:“徐公公客气了。”

老太监擦了擦汗:“不敢当,不敢当。”

来者是最近炙手可热的国子监祭酒——江辞,一个山上人,一个女人。

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女人,然后都装作不知道她是一个女人,许首辅甚至还将自己的孙女赠予她做妾,她还可佩剑上朝,还任人唯亲,强抢民女……她还会成为下一任太子的帝师。

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会成为四岁太子的未来帝师,哈哈,不如让太子直接改姓江,让江祭酒登基得了,也免去了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老太监笑不出来,只觉悲凉。

已经烂掉了,他想。

这么大的一个王朝,已经从骨子里烂掉了,百姓民不聊生,官员们人心惶惶每个人都抱团,生怕站错队伍,高官重臣一心贪污享乐,年迈帝王一心求长生,付出任何代价都行,哪怕是整片江山——这已经不是修修补补能够挽回了,这艘巨大的船千疮百孔,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大架子,无论找多少好木板也无济于事。

前几天的那个柳文,同样是修行人,人家却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大好青年。他带着下人,提着最廉价的棺材进宫,上疏《直言天下第一事疏》,将皇帝气到七窍冒烟,但又出乎意料地没有直接赐死他,只是将他抓捕入狱。他的这一举动震惊了整个朝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都在夸赞原来山上人也有气节风骨。

他没文化,听不懂其他人的讨论,但是那个柳文,有一句话骂得真没错。

“举朝之士,皆妇人也。”

听到这句话,他简直是想拍手叫好,将整个朝廷都骂进去了。

但那又能如何?他现在甚至不敢露出哪怕一点点的脸色,他现在代表的就是皇长子,如果江祭酒想要他的命,他立刻就会自己一头撞死在身旁的墙上,根本不需要她开口说。柳文的行为的确感染了不少一心为国的读书人,但是那又如何?今天早上又有几个年轻人跪在殿前死谏,但一泼热血哪儿能化雪,最多就是给这片厚厚雪地点缀些鲜艳色彩罢了。

多好的头颅啊,要是放在盛世年代,他们本该有着大好前程,而不是这样冤死的。

老太监满心悲凉,只觉得不值得。

江祭酒伸了一个懒腰,那峰峦曲线即便是厚实官服也遮挡不住,声音听起来仿佛像是羽毛轻轻刷过心脏一般勾人:“徐公公可是对我有什么不满?”

老太监明白了,今天就是他的死期了。

到了这个时刻,他反而是意外的平静,默默思索后,他反问道:“刑余之人斗胆一问,江祭酒所求,究竟是何物?”

钱?权?皇位?这些东西,对于山上人而言并都应该是半点不值钱的事物才对。

他倒是问得直截了当,不担心惹怒江祭酒,等他死后,皇长子也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可能性,他本是孑然一身,没什么牵挂。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居然有了一种很久没有过的轻松感,仿佛拂去一身灰尘。

今天大雨,是个赴死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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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拂去人间尘
连载中秋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