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章 入世

烈日照高城。

随着时间的迁移,平邑城内几乎已经习惯了落在身旁的那个庞然大物——飞升城白云端的存在,白云端的到来并未对他们的生活日常产生什么大的影响,新女帝登基的消息更是分散了更多人的注意力。

与所有人担心的不同,除了江辞担任国师之外,白云端的剑仙们并未有什么很大的举动,没有插手朝政,也没有大肆收敛银财,甚至还将不少荒郊野岭的土匪妖兽清理干净,寻常百姓很快便是适应了这种每天都能看见飞剑穿梭,剑仙身影的日子,甚至在平邑比较出名的茶肆酒楼中,也是添上了不少新的剑仙客人。

王朝与仙门之间的这种共生共立,其实在四大域并不算少见。为商为官者不得修行,修行者不得为官为商,这种规矩虽然不明面说,但是也算是一种不可逾越的死规矩。

除此之外,山下江湖中的野修对那传闻中的白云端的态度则是另一番:有仰慕者慕名而来,就在那白云端所停留处周遭居住修行;有好战者放言想要问剑白云端,期待借此在江湖中扬名立万;有借白云端名头骗吃骗喝的骗子;更有大胆者,想要偷偷登上白云端瞧瞧,借那旁门左道登上了飞升城,被那剑仙逮了个正着。白云端也并未随意打杀他们,只是将其交给平邑官府,并放出消息——只要是修行人,皆可走正门入白云端,不必走这后门小道。一时间,修行人云集,白云端几乎门槛都快被踏破,热热闹闹,人声鼎沸。

顾阶那段时间算是操碎了心,倒不是操心与怕有人闹事,白云端最不怕的就是闹事,他操心的是如何安抚一些脾气不好,烦吵闹杀心重的剑仙。

江辞立法,可不是只对山下人,对于山上仙门同样适用,现在这个时间点,白云端绝不能出人命,只是嘛……顾阶长叹气,那些杀胚哪里会关心这种事情,最终还不是得让他这个城主来处理后事。

提到杀胚,顾阶首先便是想到云溺,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云溺这一次算是最好处理的一位——因为清乐借着这个机会,狠狠赚了一大笔神仙钱,还给她那小巷子改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就叫做清云街。清云街的游客几乎是络绎不绝,清乐作为上五境剑仙,本身就是个颇大的噱头,不少女子修士都想着来沾沾剑蕴剑气。

当顾阶好不容易一边费着力气给排长队者解释“我不是插队,更不是来买衣服的”,一边费尽千辛万苦抵达店门口时,便是一眼看见了让他担心的云溺黑着脸穿着旗袍,站在门口做招牌。

云溺十七岁便是凝固了容颜,五官容貌的确显得有些稚气未脱,她站在门口当作衣架子换着各种各样的旗袍衣裙,引得大批女子修士围着她揉脸调笑,顾阶看着云溺那按在剑柄上的手,只感觉头皮发麻。再走进店内,在看见了一边抱怨着价格定低了一边数钱笑得花枝招展的清乐时,顾阶只能昧着良心,说上一句恭喜作为客套话。

原先清乐做衣裳,大多定价在一金左右,只有在有额外要求或是往仙物法宝方向走的衣物时才会有额外价格。例如夏藉的那身墨色蛟龙袍,便是清乐最得意的作品,原先那蛟龙袍只是最简陋粗略的衣袍,一点观赏性也没有,纯粹就是一护身法袍,在清乐几乎是花了大半年时间后,将毕生所学都缝剪了进去,几乎算是此生最得意之作品。清乐最终只收了夏藉四百金,即便如此,夏藉也依旧知道这钱是收少了的,心中很是有亏欠感,所以在后来收徒后都带来清乐这里买衣服。

许长珉,左诸烟,都被夏藉带到这里成为了清乐的常客……除了江辞这个例外。

在白云端正门大开后,清乐便有预感,将价格提到了十金,甚至最后为了赶客,提到了三十金,都依旧是人山人海。至于专门定制的衣物,甚至排队排到了三十年后都有人定约,可以算是真真正正的“财源广进”了。

最终,顾阶在得到了清乐的保证“放心好啦我会看着她的绝对不会出问题”以及“她如果出剑的话我就让她以后晚上别再想睡我的床”之后,才勉强放下心离开,离开前,看着那几乎是将杀意写在了脸上,却憋屈着不拔剑的云溺,只能感叹果真是一物降一物。

去完清云街后,顾阶又是一家一家探访,确定万无一失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自此,白云端的著名杀胚算是给他拜访了个遍。

唯独没有许长珉。

顾阶去了那么多户人家,唯独没有去寻访许长珉,顾筠对此很是不解,甚至怀疑顾阶是不是漏掉了这一位嫁衣剑仙。毕竟许长珉的凶名在北域齐衡国周遭当真能算得上是震耳欲聋,还有着大批大批的仇家。

万一有人知道了许长珉在白云端,前来寻仇,或是有野修看上许长珉想要对其死缠烂打追求。以着许长珉的性子作风,除了掀起腥风血雨,她根本想象不出来有什么别的可能性。

顾阶只是摇了摇头,让她如果不放心,自己去看看便可。

当顾筠见到许长珉时,几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许长珉其实没有怎么变,她还是穿着嫁衣,还是寡言少语,还是随身持剑,只不过身侧的酒壶变成了书籍,每天不再泡在酒肆里而是泡在书塾中。她在书塾里,除了圣贤书还会看些杂剧话本,闲时间还会教一些孩童识字。

她还收了一个徒弟,名字叫做苏妘,也是来自北域齐衡国。不过与许长珉不同,苏妘那姑娘则是个外向性子,风风火火,认真刻苦,每天都跟着许长珉,在那书塾教人识字,天天被齐三的记性给气得横眉竖眼拍桌子,是个认真负责的小夫子。

苏妘做什么都很认真,哪怕齐三今天学完明天就忘,她也只会把齐三骂得恨不得给她磕几个头认错,但依旧会用心教学;对待许长珉也是,除了练剑的时候之外,苏妘和许长珉之间的氛围,与其说是师徒,更像是姐妹——苏妘才是那个认真负责的姐姐。

顾筠站在门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长珉在走夏藉先前走过的路,做夏藉做过的事。顾筠觉得许长珉这样变化好像挺好的,但又感觉不是那么好。

在她询问方还后,才了解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很久之前,苏妘刚被带到白云端不久的时候,一天晚上苏妘没有寻见许长珉的身影,又看见外边下了雨,有些忧心,便是打着伞一家一家酒肆寻,最后是在那墙头寻见了那嫁衣身影,许长珉想要用剑气磨除之前的刻字,但是最终即便指尖被磨出血也磨除不掉,她在那里站了整整一下午,怔怔出神,半点没察觉到下雨了。

苏妘打着伞,站在远处,没有喊许长珉,也没有走过去,只是一直等着,等到最后,许长珉终于转身,失魂落魄,嫁衣被淋湿通透,挂在她身上,吸了水之后沉甸甸的,脸上满是雨水。

少女就硬撑着,像是赌气,不说话,也没有表情,不去看许长珉的指尖,等着她师父自己走进她的伞。

等到最后,许长珉终于不再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嫁衣剑仙,而是第一次穿嫁衣时,那个脆弱的,饱受溺爱胆小无能的许家千金,像是一只狼狈的落汤鸡,走进了那柄油纸伞下。

从那天起,嫁衣剑仙就再没有碰过酒和剑了,认认真真地在那书塾当起了教书先生。

听完之后,顾筠觉得,把苏妘带到白云端收为弟子,也许是许长珉这辈子做过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

除了那清云街,那磨剑台和墙头刻字处也是吸引了不少剑修,不少剑修都是慕名而来,顾阶倒是不介意,只要是上五境的剑修,都能来刻字。齐三的任务就是在那里看着,倒不是防止有不是上五境的剑修偷偷刻字,而是为了救那些偷偷刻字的人——墙头剑意太足,锋芒毕露,倘若有低境的剑修强行刻字,只会伤及大道,自毁前程。

至于其他地方,倒与那山下城镇也没什么区别,那些山泽野修的好奇心便是很快被消散掉。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嘈杂后,白云端除了清云街和磨剑台的人变得多了些外,其他地方姑且算是恢复了平静。

白云端的入世,不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坠入水中,激起千层浪的那种入世,反而像是冰雪入温水的悄然无声,不过这反而是让更多有心人开始提心吊胆,没人相信白云端的剑仙们是闲得发慌才下山做好事的,只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白云端城墙大门处。

齐三擦了擦汗,站在树荫下,看了眼远处那袭正红嫁衣和苏妘,胳膊肘怼了怼一旁的白袍少年:“穿那么厚,还在这么大太阳底下,你说她俩不热吗?”

那嫁衣倩影好似动了一下,齐三立刻站直噤声,不敢再多言,只是眼神看向方还,心湖涟漪道:“这么远她也听得见?”

方还翻了个白眼,根本懒得理会齐三那些没营养的废话。

小师妹传的剑书已经被收到了,说是夏藉会在今天回来,顾阶派了全白云端最闲的齐三来接夏藉,至于他方还为什么会过来……主要是因为那远处的两道身影。他总感觉自己得来看着齐三,防止齐三说出啥没过脑子的话,不然也许就在明年今天,他还得给齐三烧纸钱。

面容清秀的白袍少年站在树荫下,病怏怏地叹了口气,他根本不想插手任何八卦,只感觉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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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拂去人间尘
连载中秋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