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平丑时末,天空只剩零星几点星光。
李恒月轻吸口气,指尖轻触掌心,半响才跟了上去。躺在墙角后的是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青年男子,正是之前翻窗逃走的仆役。
他竖躺在窗前的石板地上,头栽在草丛和泥土里,胸前被一支利箭贯穿,鲜血淌了满地,周围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
妙行蹲在地上端详:“嘶,怎么会有短箭……”然后发现地上还有有几支掉落的短箭,他从衣角扯下一块灰布,隔着掌心捡了起来。
短箭约莫三寸,是最普通的样式,在平常的铁匠铺就能买到。妙行道:“你们看,这不会是是鬼新郎下的手。”
无人应声。
他疑惑地回头看去,却见少年环臂倚靠着墙壁,刚好没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那名少女倒是站在一旁稍稍明亮的地方。
“二位不上前看看?”
李恒月蹙着眉撇开眼:“不了。”
姜域淡淡开口:“不关我事。”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姜域脑袋歪靠在一旁的墙上,声音清冽:“我只是说带道长过来,可没打算查案子。”
妙行噎住。
这少年竟只是单纯的给他领路。
他只好自顾自地分析:“这名仆役是被利箭穿刺而死的,不可能是鬼新郎干的,倒像是有人用什么暗器给杀的。”
妙行朝打开的窗棂周围看了一圈,“听晖泰说当时厅内有许多人,那人不可能明目张胆行刺,这附近可能藏有机关……”
姜域没说话,起身走向另一旁的红柱跟前,“贴心”地给妙行让位,以防挡住他视线。
倏忽听到李恒月在身后轻声道:“在这儿。”
姜域回头看去,见李恒月指向棂窗上方的上槛。
他抬起眼眸,一个不大不小的凹槽嵌在上槛里面,不仔细瞧很难发现,里面藏有数个同仆役胸前一模一样的短箭。
浓重的血腥味令李恒月的胃里翻江倒滚,她忍着恶心继续说:“只要有人破窗跳出去,就能牵动这里面的机关。”
姜域想起李恒月手腕处有个类似的机括,挑了挑眉。
妙行朝那处看去,然后感谢般地看向李恒月:“那就没错了,此人是被机关中的短箭所射杀。”
他拿白布盖上仆役的脸,双手合十,嘴唇嗡动,而后起身,“既然此名仆役并非鬼新郎所杀,贫道怀疑,之前的田三郎应当也不是。”
“他现在被安置在何处?劳烦二位再带个路。”
……
北院离此处不算太远,刚踏进田三郎死去的厢房,李恒月便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住。
比方才仆役周身的浓厚数倍,毫不夸张,李恒月感觉每呼吸一口气,就像是喝了一口粘稠的腥血。
她捂住胸口连忙背过身子干呕起来。
妙行也从未闻过这样强烈的气味,脸色明显变白。
厢房内里侧横了张屏风,田三郎就被安置屏风后面,隔着这样的距离就有如此大的味道,也不知道走近会是一副什么景象。
他有些发怵,强忍着恶心说道:“二位可见过田三郎的尸体?先前血味也这样浓吗?”
李恒月扒着门框边,整个身子都向外倾去,没有理妙行道长的话。
李恒月不动,姜域也没法上前,他倚着门框道:“当时田三郎身上没有任何血迹,更别提血味了。”
妙行用袖口捂着口鼻瞪大眼回头看姜域,他又看了眼还没缓过来的李恒月,道:“小娘子都这样,娇娇弱弱。公子可否先随贫道进去瞧瞧。”
姜域张口就要拒绝。
他是脑子抽了会答应进去,别说李恒月受不住这股血腥味,他闻了也直皱眉头。
余光却瞥见方才还背着身子、弯腰捂胸的少女突然直起身子转了过来。
只见她抬脚朝里走去,步伐略显僵硬,回头看姜域时嘴角也有点紧绷。
姜域:……
得。
还挺反骨。
姜域知道李恒月是在等他过去,撇过脸避免对上她的视线。
李恒月静静看他。
姜域继续盯着旁侧的一株盆栽:“……”
“……”
时间一点点流逝。
无法忽视罩在自己身上灼热的目光,姜域只觉浑身不自在,几呼吸后他默叹一声,终于认栽般地走了过来。
李恒月这才继续往里走,经过妙行时还看了他一眼。
妙行只觉那个眼神说不上友善。
屏风后面,田三郎躺在一张竹席上,上半张脸被捕快用白布遮住,衣衫有许多褶皱但整整齐齐,十分干净。
如姜域所言,身上不见一丝血迹。
妙行蹲在地上端详起青年。
田三郎胸前的衣服虽然很整齐,但左侧胸口处的布料明显有些凹陷。
他抬手合十,默念几声莫怪莫怪,随后隔着帕巾扒开田三郎的衣襟。
田三郎胸口的皮肤清晰地裸露出来,距离左臂约四指处,一个大窟窿穿透田三郎的前胸后背,边缘的肌肉反卷撕裂,糜肉模糊,周围却不见丝毫血迹。
饶是妙行见惯了许多大场面,这样诡异的伤他还是第一次见。
“真是奇了。”他压着直跳的眉毛又看了几眼,确认自己真没看错,才将衣服重新合上,“田三郎身上既没有血,满屋子的血腥味又是从何而来?”
姜域:“这些是官府该操心的事,道长只需要确认他是不是鬼新郎所杀。”
说着,他余光瞄到一旁的李恒月。
许是适应了些,李恒月此刻的脸色放松了点,她似乎挺好奇,眼睛一瞬不瞬看着田三郎的尸体。
妙行思肘道:“能做到挖人心却不见血不像的确不是人力所为,邪祟……”
他叹口气:“看来田三郎真的是鬼新郎所杀。”
正说着,无极的叫喊声忽地从远处传来。
“师兄,郑十三好像不对劲!”
三人就见他气喘吁吁跑过来,脸色极难看:“师弟们起的法阵似乎遇到了什么问题,都被郑十三周身溢出的黑气侵蚀了!”
妙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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