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荒谬。
郁平眯着眼打量面前的五皇子,在心底默默盘算直接杀掉此人的可能性。
两相沉默,萧济舟率先笑出了声:“仙尊,您不会想直接杀了本王一劳永逸吧?”
郁平毫不掩饰:“殿下好聪明。”
五皇子似乎没想到名满天下的逍遥仙尊本质上是这样一个无赖,自顾自笑了半天,像是疯了。
郁平冷眼看着。
“李逢云都已经是个魔修了,您看清幽县这魔修,杀人如麻,例子活生生摆在面前,您也算是正道魁首,居然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包庇他,真是师徒情深。”
郁平:“世间人仙魔妖,本就不是非黑即白。”
萧济舟点点头:“道心真稳。可是本王也不是无缘无故找他的茬……我给他仙骨自然还需要他为本王做事,如今他背弃契约,本王想拿回仙骨,有错么?”
“……”郁平短暂沉默了一瞬,“如果你真想如此,大可以找其他人帮忙,何必找我?”
“李逢云拿仙骨为的就是重新成为听月峰的弟子,找您自然是最省事的方法。”
郁平:“你就笃定本尊会答应你。”
萧济舟遗憾地摊了摊手:“本王以为,对于名门正派的逍遥仙尊来说,‘李逢云是魔修’已经是最有力的底牌了,没想到……”
没想到郁平毫无正义感。
别的修士提起魔修都是喊打喊杀,他竟然毫无波澜。
萧济舟垂下眼睫,已经接受了此事落空的结果。
果不其然,郁平沉吟半晌开口:“李逢云答应了你什么?”
五皇子没忍住笑了:“精彩,堂堂一峰之主,要帮一个魔修完成他的承诺吗?”
窗外夜色浓稠,忽然“嗖”的一声炸开一朵烟花,光影交错,映得萧济舟神色不明。
他眸光闪烁:“我要他杀掉龙椅上那具行尸走肉,扶我上位,否则我必然会告知其他峰主,取他李逢云的性命。”
“单是堕魔可能称不上什么罪行,但潜入仙门、意图不轨,可就……”
窗外烟花噼里啪啦的响,淡淡的硝烟味飘进屋内,四下弥散。
“仙尊不要想着灭口一事了,两届天命仙之间有神识秘法。”
郁平自然知道。
“兹事体大,仙门之人不轻易参与人间因果。”郁平冷漠道,“况且‘天命仙’不得继位,否则会遭受万雷劫,神形俱灭。”
“本王若忌惮这个,就不会和李逢云交易。”
郁平:“……”
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李逢云刚入仙门,殿下不必心急。如果他当真毁约,本尊定然亲手剜他仙骨,如何?”
落到自己手里总比落到其他峰主手里强。
萧济舟闻言挑了下眉,摆出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能得到逍遥仙尊的承诺,自然是好的,只是别让本王等太久……毕竟那老东西也活不了太久,我不想新帝登基后再去重新算计。”
五皇子凛然一笑:“本王不过风雨中一浮萍,并不擅长尔虞我诈。”
郁平不再说话,拿起勺子,随手舀起一勺鲜香扑鼻的肉粥。
一股奇特的肉香扑面而来,他不由得皱起了眉。
萧济舟意味不明地一笑,“这地方的肉粥美名天下,听说有延年益寿的奇效,却实在不合我的口味——单闻就想吐。”
郁平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殿下金尊玉体,当然矫情一些。”
五皇子轻轻哂笑,径自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纸准备离开,他借着蜡烛点燃黄纸,在缕缕轻烟中缓声说:“本王先行一步,仙尊慢用。”
然而刹那之间,强悍的威压猛然迸发,整个房间里瞬间浮起乳白浓雾!
郁平反应极快,双指并起点按桌面,几道浮光掠影,凌厉地劈开浓雾,将铺天盖地的魔气瞬间压了回去!
方才准备离开的萧济舟只来得及惊呼一声,转眼就没了声息。
“师父!”
赵辞的声音陡然响起。
雾气已经散去,赵辞的身形显露在郁平眼前,他怀里还半搂着已经昏过去的萧济舟。
“是个魔修,弟子一路追来,他要对五皇子下手!”赵辞低头看了眼萧济舟,“幸好您也在场。”
“看好他。”
郁平脚尖轻点,只丢下一句话就飞身而去。
方才简单一交手,郁平就知道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魔修不是赵辞他们这种小崽子能对付的。
少说是出窍期修为,不过对于郁平来说……还不足为惧。
漆黑夜色里,偷袭的魔修速度极快,身形如鬼魅,转瞬跳上临仙楼楼顶。
可惜这点速度在郁平眼里不值一提,他闭眼掐诀,下一秒就出现在魔修面前,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魔修下意识退后两步,心底不由自主浮起了巨大的恐惧。
他刚才分明没有感受到酒楼里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魔修额角冒出冷汗,他蒙住了整张脸,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面前这个修为深不可测的男人:“你、你是什么人?”
郁平衣袍被夜风吹起,衣袂飘飘,月光洒下,衬得他眉眼冷冽。
郁平并不理会对方,只是指尖捻符,耐着性子问了一句:“清幽县近日常有人无故暴毙,是你所为?”
那魔修先是一愣,而后也不回答郁平的问题,竟祭出一柄长刀,直接召出法相!
乌云蔽月,血红的魔气登时冲天而去,千丝万缕凝结成巨大的刀刃,朝着郁平当头落下!
极强的威压扑面袭来,周遭房屋片瓦顷刻碎裂!
狂风呼啸,百姓四下溃逃,郁平见状蹙眉,却不躲不闪,双指并起,浮空一点:“清——”
更加强势的灵力化作金灿灿的锁链,将巨刃兜头拦下,而后“啪”的一声,竟硬生生将其勒断!
灵力魔气交缠四溢,怒号的狂风立刻消声,周遭空气仿佛凝结一般。
郁平淡淡看着对方:“回答本尊的问题,或许能留你一命。”
魔修冷笑:“自然是我所为,你待如何——”
“杀。”
魔修的话尚未说完,郁平反手一甩,符纸势如破竹,直冲对方面门而去!
魔修陡然一惊,连忙调动功力护体,哪知符纸倏然扭动着变大,把他一整个人都全数包裹在了其中!
郁平面不改色,随手一挥,符纸就立刻揉作一团,最后“啪”的一声落到了屋脊上。
一滩可怖的血水慢慢流出,逐渐将符纸晕染开来。
作恶的魔修竟被顷刻炼化了。
街上没来得及跑散的百姓和修士看到这一幕,均是目瞪口呆:“莫非这就是今日来镇上的仙人?!”
郁平居高临下,看了一眼下面的百姓,身形微动,转眼又回到了方才的房间。
屋内灯火摇曳,赵辞正坐在主位上,有一搭没一搭挑着桌上的冷饭,却不吃。
“师父。”他见郁平回来,连忙起身,“魔修既然已经被您解决了,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郁平瞥他一眼:“……你来这一趟遛弯的?”
赵辞“唰”的打开扇子,摇头晃脑:“实在没办法,那魔修的修为比我还高上一个层次,我们四个弟子恐怕都打不过他,只能劳烦师尊出手。”
“这次试炼圆满结束,把这个皇子扔回县令那,咱们就回听月峰,怎么样,师尊?”
郁平看向已经被赵辞按在柱子上五花大绑了起来的五皇子。
赵辞还顺手掰过五皇子的下巴端详了一会儿,撇撇嘴:“怎么还晕着呢。”
郁平坐在桌前,视线落在桌面上一筷未动的饭食上。
他慢慢放出神识,详尽地将全县都扫了一遍……还是不对劲。
“过来。”郁平朝赵辞勾勾手。
“怎么了?”赵辞疑惑凑近。
“滚去接着探查。”郁平一脚踹在赵辞的膝盖弯上。
“!”赵辞一个趔趄,好悬没直接跪下。
“查什么啊,魔修不是已经解决了嘛……”赵辞不解。
正说着,他们周遭又飘起了浓稠的白雾,同时尖利的嚎叫响起,险些刺破人的耳膜。
赵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作乱的不止一个?!”
“算了,看来你要继续担任这小皇子的侍卫了,”郁平拇指一弹,丢给赵辞一枚环佩。
“我倒要去看看,到底是哪方神圣这么不长眼。”
郁平的身形立刻消失,赵辞接住冒着金光的玉佩,思索两秒,转手塞进了五皇子胸前。
不料萧济舟悠悠转醒,一睁眼正巧看到这一幕。
萧济舟危险地眯了眯眼。
赵辞:“……”
他讪讪地把手从人家胸前掏出来:“哈哈,送你个保命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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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平站在屋顶上,他方才神识扫过全县,只察觉到了浓郁的魔气……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白雾起了又散,时间很短。街上某一个方位传来了幽幽的哭泣声,百姓们纷纷围了过去。
郁平耳目非凡,看得一清二楚——
是个茶店老板无故暴毙了,他的死相和上一个别无二致,也是舌头被割掉,悬挂在房梁上,滴滴答答流了一地黑血。
以及半空漂浮的那一双不属于死者的眼珠。
一个女人瘫坐在门框处,呜呜咽咽哭了半天,其他百姓凑在旁边,都人心惶惶吓得不轻。
可是出乎郁平意料的是,街上这么多人,并没有出现骚乱。
相反,他们看了一会儿尸体的惨状后,竟然都不约而同地掏出了一个小铃铛。
“叮铃……叮铃……”
一层又一层的声浪接连响起,像是一层层铺叠的浪花,隐约有覆盖全县的趋势。
郁平眯了眯眼,心道不好。
居然是禁器忘忧铃。
“叮铃……”
铃声波动的范围如此之大,饶是郁平也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忘忧铃可以让人直接忘记当前的情绪,而并不会导致人失忆。
最关键的是,忘忧铃无需灵力催动,随便一个普通人就可以使用。
摇动这个铃铛后,即便百姓看到了死者的惨状、即便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成为下一具尸体,也不会因此而感到悲伤或恐惧。
看似是个好东西……可七情六欲是人之根本,这法器分明悖逆人的天性。
小小一个清幽县,居然藏着这样的玄机。
“据茶楼小二所说,县里作乱的魔修嚣张至极,每次杀人全县都会有白雾弥漫,他们最初都十分恐慌,直到县令给每户人家都发了这个法器,众人才稍微安心一些。”
李逢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郁平的身后:“禁器重现……仙门不幸啊,师尊。”
郁平没理会他的嘲讽:“这法器是断忧峰峰主张千一手研制的,分明早已销毁……”
他沉吟半晌,指尖捻出一张黄纸,默念咒诀将其烧了个一干二净,向张千传了消息。
然后转头看着李逢云:“还查到了什么消息?”
李逢云高高束起的长发随夜风飘摇,朝着郁平虚虚行了一礼:“镇上百姓都说这次灾厄是魔修见清幽县如此富足而心生妒意,从而无差别的发泄屠杀。”
郁平眼皮都没抬:“你也这么认为?”
“不,在此地作恶的东西绝不是魔修,否则逃不出我的神识。”
李逢云顿了顿,而后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在此间混迹的魔修只有一个,是我派来杀掉五皇子萧济舟的,”
“方才已经死在了师尊您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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