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大典还是在鹤栖山,敬告先祖,祈求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一到年里日子就过得快起来,京卫司的人接过了皇城守卫,凌昭开始负责大典的防御,原璟为这年中祭典忙的焦头烂额,还要帮着老皇帝批折子。
两人自从伥善案子结了以后,两人半月有余不曾坐下慢悠悠的聊个天。
今夜是除夕,宫里热闹非凡,女眷们在后宫与各位贵人游园,前面就是男人们推杯交盏,喝的热火朝天。
凌昭安排好一切也入了席,原璟走过来还未同他攀谈几句,就被一旁的太傅大人拉走说什么去了。
老皇帝兴致颇高,几位大臣不知同他说了什么,逗得他哈哈大笑。
常宁每隔一会就过来同他报告情况,顺便看一眼台上正唱着曲的柳青舟。
“你坐下来歇一会吧,我去转转。”凌昭见他心思躲在这宴上不肯走,就与他商量。
常宁听到他说这话,知道凌昭看出他的心思了,赶紧挠挠头,说:“不用不用,大人你坐着,我去就行。”
“你坐,我去巡几趟就回来,这里太吵,闷得我头晕。”凌昭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自己理了理被坐皱的衣服,起身准备离开。
常宁坐下,显得不安,凌昭就说:“宽心坐着,我去去就回。”说罢,就走了。
台上柳青舟已经唱了一会了,中间换人,常宁便起身去寻他,这几日常宁跟着凌昭同吃同睡,也忙的团团转,柳青舟又在宫中,日日排练,给陛下消遣,二人自然不那么容易见面。
“青舟…”常宁推开门,轻手轻脚的钻进去,又将门关上。
“你怎么来了?刚看你还在席上。”柳青舟拿着丝巾轻轻擦着额上的汗,擦完以后,常宁顺手接过,拿去洗了。
“来看看你,饿不饿?累不累?”常宁将丝巾晾好,回头看到柳青舟在补妆。
索性就靠在屏风上看他描眉。
“有点饿,不太累,才唱了一会,还有半夜呢。”柳青舟摸了摸肚皮。
常宁从怀里掏出来一包点心,递到他面前。
“啊呀,荷花酥呢!多谢!”说罢,俏皮的眨了眨眼,伸手接过,拿起一个咬了一半。
常宁就替他拂去桌面上掉落的点心碎屑,问他:“一直都是你们唱么?”
“那倒不是,歌舞戏杂耍轮着来呢,要不然多累人啊。”柳青舟吃罢了点心,继续补妆。
常宁见他只吃几口,问他:“不合胃口?”
“不能吃太多,一会就上台呢。”
常宁不说话,就守在他一旁看他在脸上涂涂抹抹,这张脸无论怎么看,还是心动不已,眼前的人,无论时隔多久,还是心心念念。
突然,常宁将头凑他面前,偷了一个香。
柳青舟愣了一下,震惊的看着常宁,常宁脸一红,一溜烟的跑了。
见他那害羞的样子,柳青舟忍不住乐了,拿起口脂,又补了补。
常宁回到席间,邻座的几位大人见他回来,脸色怪异,常宁同他们打过招呼就坐下了,心里正紧张,也没注意到旁边的人一直偷摸看他。
凌昭果然没一会就回来了,常宁见他回来就起了身。
凌昭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欲言又止。
常宁问他:“怎么了?”
凌昭也不说话,就从怀里掏出一块崭新的丝帕,递给他,又指了指他的嘴。
常宁的脸瞬间爆红,接过丝帕的手都泛红,他拿着丝帕赶紧擦了嘴,旁边几位同僚见他发现了,也忍不住笑了了,就调侃他:“常大人真是好雅兴,得空还去摘了红樱桃呢!”
常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正巧台上的柳青舟往这边看,常宁一抬头,就看到他眼里的调笑之意。
凌昭也忍不住要笑,但看常宁马上要羞死了,还是忍住了,他说:“舒之,你去将庞守换回来吧,替他一会。”
常宁拱手,赶忙离开了。
酒过三巡,老皇帝领着文武百官登上了城楼,去看看大年夜的京城。
大多人都已经微醺了,站在宫门上风一吹,全都清醒了。
京城中今夜灯火通明,好一个盛世王朝,鹤京主街上密密麻麻全都是来来往往的百姓,人声鼎沸,顺着夜里的风一直刮到楼顶。
宫中开始放烟花,一束束火花在空中炸开,站在楼上看,是正正好的美丽。
原璟就站在凌昭前边,红色的烟花炸开的时候,他们同时看向了彼此。
老皇帝看着他的江山,心中感慨万分,忍不住宣泄于口,说道:“百姓安居乐业,老有所依,少有所养,这大梁,国运昌隆!”
言毕,众臣跟着符合,一时间国运昌隆甚至盖过了街上鼎沸的人声。
后半夜散了场,众人纷纷回了家,修整一番,换好衣服,就出发前往京郊的鹤栖山。
在席上喝酒多,吃的少,这时腹中空空,一会还要护送皇帝去鹤栖山祭典,凌昭去找李嬷嬷开小灶。
李嬷嬷是当年凌昭在宫中时负责日常照顾他的老嬷嬷,年岁大了,但是人却慈祥。
当年凌昭刚入宫,处处都是规矩,他怕生,饭菜也不敢多吃,小孩子又总是饿的快,饿了也不敢说,只敢自己偷偷去厨房拿吃的。
那次正好被李嬷嬷撞见,问了缘由,从此只要凌昭饿,她想方设法也会给他做一碗热乎乎的面。
“嬷嬷。”
凌昭推开门,正见着嬷嬷把一碗煮好的面放下,她说:“就知道你要饿,往年宫宴,从没有吃饱过。”
凌昭笑了笑,给嬷嬷搬了凳子,看嬷嬷坐下,自己才去吃面。
嬷嬷就坐着看他吃,人老了许多,眼睛就花,屋中烛火也不够亮,总是看不真切。
“公子怎么还是那么瘦?”嬷嬷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里都是心疼。
“哪里瘦弱,我现在可是大将军呢!”凌昭拍了拍胸脯,就像他小时候跟她说,我以后要做像父亲一样的英雄的时候一样。
李嬷嬷笑了,夸他真有出息,凌昭就嘿嘿笑。
没两口凌昭就吃完了面条,连汤也喝的干干净净,他将怀里带着的钱袋子放到嬷嬷手里,说:“嬷嬷,拿着,再去买些烛火,你这屋中太暗了,对眼睛不好,夜里冷,炭火也不要断。”
李嬷嬷赶紧将钱袋子推回去,说道:“我不要,这宫中月钱不少,够花了,我又不缺什么。”
凌昭也不管,就塞到她手里,摸着嬷嬷干瘦松弛的手,凌昭心里难受,他说:“阿嬷,你莫要骗我,你这屋中的炭火是我来之前不久才燃上的吧?这宫中处处用钱,你的月钱根本不够,冬天冷的很,莫要让阿昭担忧。”
李嬷嬷见他固执的不肯收回去,就收下了,趁着烛光细细端详凌昭的脸,真是长大了,小时候小小的一个,不及嬷嬷肩膀高,如今嬷嬷要抬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真是长大了,真好。”嬷嬷许久没见凌昭,秋末时凌昭带兵打仗去,李嬷嬷担忧的夜夜不得睡,只等人回来,见人完完整整的,一颗心才放下来。
“嬷嬷,我走了。”
凌昭又同嬷嬷说了一会话,眼见时间要到了,就同嬷嬷告别。
夜色朦胧,天还是昏昏沉沉的黑,祭拜的队伍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皇帝与皇后同乘一车,身着冕服,头戴点翠金冠,珠翠摇曳,华光逼人。
凌昭跟着皇辇与京卫司陈大人一左一右护送着。
这辇中坐着整个大梁最高贵的两个人,任谁也不敢出了差错。
卯时末了,整支队伍才到鹤栖山脚,落了轿,大家休整一番,歇息过后,为表诚意,都需步行上山。
老皇帝和皇后娘娘经人扶着,走在最前面,因着老皇帝年纪大,爬山更是气喘吁吁,所以大家行进的很慢。
凌昭原璟就跟在皇帝身后,这样的速度对于他们来说过于轻松,爬了许久,也不见一丝疲态。
敬畏祖先,整个过程,无人喧哗,无人私语。
一直到了山顶,太阳慢悠悠拨开云层,阳光照的人暖洋洋,不少人出了一层薄汗。
大典开始,文武百官齐齐跪下,礼官开始诵读祷词。
山顶风大,吹的旌旗猎猎作响,礼官的诵读顺着风声,传遍整个大梁,祖先将庇佑大梁江山永固,百姓富足。
大典进行了许久,到了未时才结束,太子要代皇帝留在鹤栖山斋沐三日,诵经祈福,皇后娘娘将他叫到身边,叮嘱几句。
凌昭看着母子二人低语,一个冷硬绝色,一个柔和贵气。
原璟长得像皇后,但不完全像,他继承了皇后八分美貌和浑然天成的贵气,但到底是老皇帝的儿子,五官不比皇后那么锋利,倒是随了老皇帝,多了几分和气,少了一些逼人的攻击感。
过去十多年了,皇后娘娘还是倾国倾城的容颜,岁月在她这里,格外小心,格外厚爱,更显得站在她身边的老皇帝老态龙钟,大不如前。
皇后名赫连青姝,是太傅大人的小女儿,是赫连家里最聪慧机敏,容貌过人的女子,当年皇帝无权无势,偏偏娶了赫连家的掌上明珠,就有了争一争这皇位的心思。
赫连青姝嫁给老皇帝的时候才十五岁,那时老皇帝原崧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太上皇长寿康健,底下的皇子们都被他熬走了几拨,到了原崧这里,竞争压力都少了很多,又有了赫连家的助力,轻轻松松的就坐上了宝座。
但是赫连青姝一直不喜欢原崧,久居高位的人本身也就没有情情爱爱可言,二人相敬如宾,不咸不淡的过了许多年。
十岁那年,凌昭刚没了母亲,被老皇帝接到了宫中,先去见的,就是后宫之主。
那时候凌昭小,到了陌生的地方,紧张的像一只孤立无援的小兽,毛都炸了起来,见谁都怯三分。
皇后娘娘喝着茶,瞥了他一眼,便问他:“我是吃人的老虎?”
本就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逗一逗这个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但是赫连青姝长得太多美艳,这容貌美得太过了,就会让人觉得有攻击力,偏偏她不笑的时候又显得严肃,看起来像总是皱着眉头表达不满,这一问,直接吓到了凌昭,凌昭不知道说什么,低头发抖。
赫连也没了逗他的心思摆摆手便让他退下了。
直到现在,凌昭长大了,不再会像小时候那样怯,看见皇后娘娘,仍旧觉得害怕。
这是一种敬畏,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威严,任谁见了,都要敬上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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