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那个小女孩可以坐起来同杜晦春说笑,后来,越来越多走投无路的灾民过来求医,杜晦春全都诊治,人也一个一个见好。
城里的人终于醒过来了,原来杜晦春,真的是来救人的,他不是为了别的,他们心中开始窃喜,开始放下警惕,他们甚至觉得,杜晦春早已忘记了,过去的事本就该过去不是吗?
于是医馆里越来越多的城里人开始小心翼翼的讨好杜晦春,他们跟在杜晦春身后哀嚎,企图让杜晦春心软,杜晦春依旧对他们冷冰冰的,不太理会他们的任何反应。
那日推了他的那位母亲,第一个主动拦下杜晦春,将家里仅剩的几枚鸡蛋捧到了杜晦春年前,她也感染了,脸上已经能看到鼓包。
杜晦春正在给一位灾民看诊,并不理会她。
那女人扑通一声再次跪下那天她听说杜晦春本来打算救她儿子,想跪下来求她。
谁不知道,当年整个昌平县,医术最精湛的就是杜家?
可是周围的人拦下了她。
今日她再跪一次,本就是城里人欠他们家的,她不管别人,她这一份,她要还。
“对不起,杜公子,对不起,我知道你恨我们,可是稚子无辜,当年的事他一概不知,求您救救他!”
此话一出,医馆里顿时气氛就变了,刚刚还跟在杜晦春身后的一群人突然脸上带了些惊慌和怒意,他们有的人伸手去抓那个女人,可她铁了心的要杜晦春救孩子,不管不顾,谁也拉不住她。
杜晦春依旧是冷硬的模样,那女人将鸡蛋奉上,这是她现如今能拿出的最好的东西,可是杜晦春不要,他将鸡蛋推回去,说:“我不要。”
那女人也是愣了,不知该怎么办,她呜呜哭着,语无伦次的道着歉,说自己该死,说对不住杜家…又求他救救孩子。
杜晦春听她哭了一会,就问她:“你知错的太晚了。”
那女人听她说完,泪如雨下,磕头磕的额头青紫,实在是可怜,凌昭有些无措,但看杜晦春不为所动,也不知该不该劝。
这一场,他本就是局外人。
那医馆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语气里带着指责,说他作为一个大夫,如此狠心,如此绝情。
“真是狠心,也不看人家求他了…”
“真是不配当一个大夫…”
“我死都不会去求他…”
“求他有什么用,当年这病,本来就是他们家搞出来的!”
“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愿意给咱们治病…”
“真是活该,活该他当年…”
话突然止了音,凌昭便听不清了。
他只听到,有人说,这怪病,是杜兄搞出来的?
但是仅听一面之词,他也不该怀疑杜兄,心里略微惭愧。
杜晦春也不管旁人的评价,帮眼前的人看完以后,坐着看那母亲哐哐磕头,突然说:“好了…”
那女子闻声,停下了动作,不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凌昭朝他使了个眼色,那女人瞬间就懂了,急忙起身让开了路。
杜晦春拨动轮椅,去那个孩子跟前。
凌昭知道他还是心软。
众人没想到杜晦春真的同意了,见他确实为那女人的儿子清创看诊,心里终于慌了。
眼下城中能治这怪病的只有杜晦春,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越来越多的人跪在了杜晦春身后,纷纷喊着救命。
杜晦春理也不理,那位母亲回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替她儿子看诊的杜晦春,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如今她的孩子缠绵病榻,命不久矣,她才理解了当年杜晦春的母亲。
她知错了,刀不捅在自己心窝子,永远也不知道疼,她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明白当时的自己多么愚蠢,她听着后面求救的声音,心下凄凉,这其中有几分真?又有几分假呢?
“杜公子,真是对不住…”
“不必多说…”
杜晦春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止了话头。
清创时孩子疼的又哭又叫,那女人就跟着落泪,泪水里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悔不当初的愧疚。
身后那些人求了许久,杜晦春一概不应,只做着自己的事,医馆里的大夫也是搞不清楚状况,只帮杜晦春的忙,那治病的方法如今只捏在杜晦春一人手里,他们谁都不知道,也曾私下里偷偷配过,总是不对。
临走前,那些人见求不动他,开始恼怒,拦着杜晦春不让走,质问他为什么可以救那些灾民,偏偏救不得他们?
杜晦春冷笑,对着他们说:“你们心里清楚!”
那些人不依不饶,说什么清楚不清楚,你是大夫,你就是治病救人!
最后是凌昭亮了刀,众人才冷静下来。
从到这座城里开始,凌昭就觉得这里的人,格外冷漠,格外自私,格外容易受到鼓动。
他们最开始排斥外地人,后来排斥灾民,偌大的一个城,很少见有人施以援手,偶尔见得,大多数是一些孩子。
他们不知道杜晦春能救人的时候,就冷言冷语,恶语相加,仇视的态度像是见了掘祖坟的仇人,但他们知道了杜晦春确有本事,又开始纷纷跪求,虚情假意的乞求原谅。
凌昭推着杜晦春上了马车,带他回衙里,一路上杜晦春情绪低落,也不怎么说话,凌昭便陪着他沉默。
路过一家医馆时,里边传来哭声,大概又是什么人死去了。
杜晦春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回头问凌昭:“阿昭,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绝情?”
“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是我确信你不是绝情之人。”
杜晦春笑了笑,情绪却十分低落,说:“多谢…”
凌昭没说话,想问他到底在难过什么,为什么明明是想救那些人,却又迟迟不行动。
再问问他到底什么打算,这城中百姓,到底救不救,何时救?
可临了,凌昭还是没说话。
到了衙里,二人正准备下了车。
谁知衙门口跪了一群百姓,大都是城中居民,他们跪在门口大喊着:“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下令,让杜晦春交出药方!”
刘文敬安抚着人群,余光就看到凌昭回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不要出现,谁知就有眼尖的百姓发现他们。
几个人一拥而上,将杜晦春推走,杜晦春明显有些恐慌,嘴里说:“你们要干什么!”
凌昭追上去,将杜晦春从人群中带离,杜晦春拍拍他的手,将轮椅掉个头,面向百姓。
底下人知道他确实有救命的方子,打定了主意,今天非要逼他拿出来。
杜晦春听他们喊着交出药方,问他们一句:“你们有什么脸面让我救你们?”
底下人静了一瞬,而后又沸腾起来。
“你能救灾民,为什么不能救我们?”
“那女的的孩子你不就救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不救?”
“你是大夫,你不救死扶伤,愧对先祖!”
“为何不能救我们,我们做错了什么?”
杜晦春听到最后一句话,冷笑一声,说道:“事到如今,你们还是有理的很?真是可笑,那你们自己救自己去吧!”
说罢,杜晦春便不再理他们。
那些人见他软硬不吃,就要去求太子做主,跪在门前高声呼喊着。
原璟迟迟不出现。
“我若不愿意,死了也不会将药方子交出去…”
底下人显然是恼怒了,有人骂道:“你这个晦气玩意,当年要不是你爹,这县里怎么会有这怪病,都是你家,都是你家害得大家如此,你们…”
话没说完,就被人拉了下去。
杜晦春冷笑一声:“真是可笑,我父亲怎么是为了救你们这群执迷不悟,鬼迷心窍的东西?”
“你爹活该,陈大人做的对,他就该死!”
杜晦春本就已经准备离开了,听到这话,又回过头,盯着说话的人看了一会,说:“原来是你,那天晚上,举着火把的是你吧?”
那人愣了一下,不做声了。
杜晦春说罢,就拨动轮椅,回了衙里
原璟正坐在厅前喝茶,见他们回来了,就问他如何。
“门口围的全是人,跪着求太子做主。”凌昭描述一番。
原璟早知道外边是什么个情况,从中午跪到现在了,中间还换了一拨人,很是有组织有纪律。
“你们没事吧?”
“无事,倒是杜兄受了惊。”
原璟看向杜晦春,杜晦春说自己无事。
“来了昌平县多日了,不知杜公子有何打算?”
这话里话外明显就是质问杜晦春为何不出手,杜晦春当然听得懂。
“殿下,我并没有什么打算,我来看看故人,如今看了,觉得他们不配被救…”
“本宫与你立场不同,作为太子,我只能命令你去救,他们无论如何,是大梁的子民。”
凌昭朝原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逼杜晦春,原璟摇摇头,让他安心。
杜晦春只是沉默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人都不说话,陪着他沉默。
大家心知肚明,杜晦春既然来了,定然是决定来救的,绝不是真的如他所说,是来看笑话的,只是眼下,杜晦春并不打算出手,他好像在等什么。
看城里人张牙舞爪,就像是蒙着脸的怪物,只有杜晦春是清晰的,他在对抗,看谁的气焰更胜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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