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拂雪轻拍他的后背，语调和缓，特意放缓了声音：“他会接受的。”
“你上次就是这么说的，”柳言师很郁闷，“他不接受怎么办？”
应拂雪感到自己胸前有一些濡湿。他知道的，柳言师很不安。
应拂雪于是捏他的手指，一个一个指节往上捏，捏到那枚戒指，他说：“那我就带你私奔。这回，你即使跟我私奔，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柳言师又在他怀里笑出声来。
“唔，”他说，“好吧。其实，他如果真的说出那种，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再考虑考虑。”
应拂雪戏谑道：“上次他给你什么，让你七分钟不要就答应了？”
“他说送我去E国交换。”柳言师闭了闭眼睛，“他还说可以帮我照顾好姥姥。但你知道的，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才答应他。”
“我知道。但是，这算什么？”听到他这么说，应拂雪忍俊不禁，“你要少了。”
柳言师：“？可是三年的学费真的很贵。”
应拂雪：“对他来说，这不算什么。”
柳言师：“vip病房也很贵。”
应拂雪：“这更不算什么了。你可以多要点。”
柳言师心说你还真是忒孝顺一败家子。
孝顺的败家子应拂雪并没有这样的自觉，反而说：“如果他这次再开价，那我就跟他竞价。”
柳言师：“你真是大逆不道。”
话是这么说，但他知道，应拂雪已经尽力在周旋了。
柳言师想，如果不是应拂雪一直在劝说应钧，应钧是不可能想见他的，也不可能会松口。
至于应拂雪的那种，什么创业了有钱了才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其实柳言师不信。
倒不是不信应拂雪的能力，只是应拂雪三年要赶上养父大半辈子的资产积累，实在有点天方夜谭。
应拂雪也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事情大约只能是，应钧想明白了，自己松口。
或者更糟糕的，应钧这次叫他们去，其实还是想赶走自己。
都说不准。
应拂雪拉着他的手，说：“如果他这次同意，那你就要好好考虑要多少彩礼了。”
“幼稚。”柳言师说，“我娶你行不行？”
应拂雪挑挑眉，说：“行啊。那你愿意给我多少彩礼？”
柳言师失笑：“你要多少？”
“我不要多，”应拂雪说，“我要你每天都多爱我一点。”
柳言师心说这怎么给，多爱一点难道能看出来吗？
也太为难人了。
“我已经很爱你了。”柳言师装死，“不然还是你娶我吧。”
应拂雪理所当然地说：“那如果我爸同意了，我们回家就敲诈他一笔。你千万不可以松口，不然不好要。”
柳言师：“……”
他无奈扶额。好吧，虽然结婚的时候薅一把双方父母充实自己的小家是传统艺能，什么彩礼嫁妆家长都不稀罕要；但是这么理直气壮地薅他也是第一次见。
看来应钧真的很宠应拂雪呢，不然应拂雪也不会这样，柳言师想。
应拂雪：“对了，姥姥知道这件事吗？她不会把我赶走吧？”
柳言师：“……”
差点把这茬忘了，柳如兰女士好像不知道。
他没敢跟老人家说，怕再气出病来，那多不好。不过，按照柳如兰女士什么都不往心里搁的性格，他的胆小大概率是多余的。
“我改天，”柳言师心虚地说，“我改天去探探口风。柳如兰女士毕竟老了，我怕一下子吓到她。”
应拂雪：“那我等你好消息。”
这次再与应钧见面，两人路上没有遇到什么意外。还是三年前那条路，柳言师顺利地跟着应拂雪进了大宅，忐忑不安地被他牵着手。
这里太大了，也太空了。如果一个人住，一定会十分孤独。
一只肥胖的橘猫灵活地跳上桌子，打翻了桌子上的烛台。不过好在烛台上的蜡烛并没有点燃，没造成什么危害。
应拂雪这次没在柳言师衣服上喷猫薄荷水。
这只名叫大喵的橘猫被保姆张妈抱走后，餐桌上三人相对而坐。
桌子上都是一些很清淡的菜色，估计是应拂雪提前说过，柳言师心里有点暖。
一顿饭的功夫里，应钧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自顾自地喝酒。
……还给两人也倒了一点儿。
表情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的，说不出来是喜欢还是讨厌，反正柳言师看不出来。
应拂雪握着柳言师的手，不动声色地挡下很多，没让他多喝。
应钧从鼻子里发出轻嗤，没说什么。
柳言师有点紧张，只掀起眼皮，悄悄打量着。
这个中年人两鬓间显然生出了一点白发，从依旧凌厉浓郁的眉毛可以看出，这人年轻时也必定是个风云人物。现在再看，倒有几分老骥伏枥的意思。
眉宇间威压尚在，柳言师没敢多说话。
一顿饭吃完，应拂雪试探着说：“师父。”
应钧斜眼看他，看他们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柳言师想立马抽回来，结果却被应拂雪紧紧攥住。
他紧张得手心出汗。
应钧大约是喝得高兴了，斜眼瞧一会儿，开始漫无边际地说：“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意愿。”
应拂雪敛眸：“嗯。”
“我老了。”应钧喝酒不太上脸，于是除了眼神不似平常那样凌厉之外，非要说没喝多也成。他揉了一下眉心，“管不了你。你铁了心地要和他在一起，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是担心你，倒成罪人了。小兔崽子，离家三年，在外面受不少罪吧？”
柳言师低着头，一直没敢说话。察觉话语里的松动，他捏着应拂雪手指的力道重了几分，很紧张。
弹钢琴台下坐那么多人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这一幕被应钧尽收眼底。应钧了然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到柳言师面前：“就当是叔叔的赔罪礼。唔，当见面红包也成。之前委屈你了。”
忽然被叫到，柳言师尽力保持镇定，但颤抖的手还是暴露出他此刻内心的不安。
应拂雪安抚性地捏捏他的手指。
柳言师于是收下红包，扯出一个笑容，说：“不、不委屈。我能理解的，叔叔。多亏了您的资助，我才能顺利完成学业。”
“别。”应钧爽朗一笑，“你是不知道，你导师知道这件事情之后，恨不得把我活撕了。他说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就让我提头来见。”
啊，这倒是柳言师没有想到的。
原来他之前进医院，应钧打电话过来问，其实不是例行询问啊。
导师也在惦记他。
柳言师心里暖暖的，说：“我改日去看他。”
随便聊了几句，应钧似乎也没什么可跟柳言师说的了。他找了个借口支开柳言师，柳言师心中会意，非常识趣地离开了现场，留他们父子二人。
刚刚看到那只捣乱的大橘猫时，柳言师就很想挼了。此刻远远地坐在一边，他终于挼到了大喵。
猫咪在他手里发出一阵呼噜呼噜的声音。张妈给它添了点饭，它就“噌”地一下从柳言师怀里爬起来，冲到饭碗旁边，晚一秒钟就要饿死的样子。
……还真是和应拂雪说得一模一样。性格温顺，脑子里只有干饭。
大喵长得很胖，这么在柳言师腿上一蹬，柳言师恍惚间腿都要被蹬断了。
张妈一边往猫碗里倒新鲜出炉的猫饭，一边感慨：“我们小少爷终于愿意回家了。”
柳言师知道这就是说给他听的，非常上道地接：“他从前不回家吗？”
张妈于是接着往下说：“何止不回，连个电话也不打。”
柳言师“嗯”了一声，说：“他一定吃了很多苦。”
“这两人脾气都倔。”张妈叹气，“自打你走后，小少爷与老爷大吵一架，谁也不服谁。后来，小少爷买了好几次机票，老爷察觉之后大发雷霆，将他关在房间里一个多月，让他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一个多月过去，小少爷愣是一点儿也没松口。后来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就想通了。老爷很高兴，放他出去，让一堆保镖跟着他。结果他倒好，把保镖全打了一顿。等老爷赶到的时候，他的航班早就起飞了。”
柳言师微讶。
张妈：“然后，小少爷不知道遭受了什么打击，去了一趟E国之后再回来，就不闹着要往外跑了。”
柳言师思考了一下，大概是被学院的保安拦下来，没能进去那次。
张妈继续说：“为了惩罚他，老爷又把他关起来了，这次足足关了三个月，小少爷也没闹。老爷很欣慰，以为他死心了，就把他放了出来。没想到放出来之后，父子俩大吵一架，吵得很凶。”
柳言师心揪着：“然后呢？”
张妈摇摇头，失笑：“然后小少爷离家出走，第二天还把所有的东西全邮寄回来，意思是一分钱也不要。老爷又气又急，想去抓人，没抓到，给他跑了。后来他就四处打工赚钱，大家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直到老爷无意间发现，自己的合作公司，居然是小少爷开的，这才明白他闷声干了多大的事情。”
柳言师想，大概是应拂雪真的向应钧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真的用自己的坚持打动了应钧。毕竟对于他们这些富二代，爱谁不爱谁，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就像殷豫吃谷。
这个人见到好看的谷子就会买，根本不会管这是不是自己推，有时候他甚至连这是谁的谷子都不认得。
玩腻了，或者某个谷子被家长不喜欢，反对了——那就换一个，没什么大不了，一点没多珍贵。
谈什么爱不爱的，其实真的很浮，也很难。
可应拂雪就是不一样的。
因为你爱他，所以他在你心里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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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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